0

逃离又重返,年轻人深陷大厂围城

 2 months ago
source link: https://news.iresearch.cn/content/202402/491675.shtml
Go to the source link to view the article. You can view the picture content, updated content and better typesetting reading experience. If the link is broken, please click the button below to view the snapshot at that time.

逃离又重返,年轻人深陷大厂围城

来源:网易科技    作者:      2024年02月01日 16:12

有8年电商经验的姚冰冰(化名)决定回流字节。时隔半年,这里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大厂意味着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汇报文档。在和雪豹财经社通话时,她翻开一位同事发给她的日历,“1、2、3……15,我同事今天要开15个会,最晚的排到晚上11点半,回去还得写文档,为明天开会做准备。”

大厂的另一面则是业务变动频繁。

面试时,未来老板对业务的规划让她信心满满。但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被画饼了”。业务黄了,老板也走了,她所在的20人团队被并入一个100多人的部门,变得边缘,只能分到一些“边角料”的活儿。动作快的同事,已经找到了转岗门路。

姚冰冰每天混迹在员工信息分享群里,假装看看调研报告,也会翻翻新部门的年度总结,“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不太看得懂”。忙到没空摸鱼难受,长时间摸鱼更难受。回来后的经历,无法让简历有任何加分。

但姚冰冰对回流大厂并不后悔,因为这里的“收入天花板比较高”。虽然一年内回流不能涨薪,但40万的总包仍然比起其他offer更有吸引力。

曾努力逃离大厂的年轻人们发现,还是回头路走起来更轻松。

钱,拉高了大厂的综合分

重返大厂5个月,阮宁(化名)再次觉得生活“黯淡无光”。

这回,她特意选了一家更老牌的互联网公司,入职前反复确认它不像前司那样总是把业务“完全推翻”,但新问题很快冒出来:推进节奏过快。如果是外企,类似项目一般会留出两年时间,阮宁所在公司却只给半年。老板还毫不避讳地告诉团队成员,这样的工作量本应匹配两倍的人手。

有一次周六,阮宁在医院看病,老板在钉钉群里艾特她,让她在周一前出一版方案。她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异常烦躁,“周一前的意思,不就是整个周末都得工作吗?”

阮宁第一段在大厂的工作,以裸辞画上句号。辞职后的7个月里,她有3个月都在休息,第四个月才开始改简历、找工作。

一开始,她想回到外企,但屡屡碰壁。她先和亚马逊聊了一轮,但发现只剩销售岗可以选,那和她的职业规划相去甚远。她还面过谷歌,没能进入最终轮。还有一家不错的公司接近谈成,却卡在了发offer的阶段。她后来再看对方的岗位需求,经验年限从5年改成了“5~10年”。

大厂成了迫不得已的选择,但迫不得已中也有“不服气”的心态。她想证明,自己可以像很多人一样,在大厂平衡好工作和生活,起码不会重蹈覆辙——为工作痛苦到抑郁,然后草草离职。

去年5月,星瞾在字节一拿完年终奖就提了离职。“镀金”完毕,她当时铁了心“再也不去大厂”,也接触了多家中小厂和传统企业,但聊得越深越发现,很多公司完全不知道如何解决自身的瓶颈,只是想把有大厂经验的人招进来。

“我为什么要在更小的公司把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呢?”星瞾想,大厂有大厂的问题,但不应该假设自己离开就能解决问题,“这叫美化一条自己没走过的路”。她对比各个维度,发现还是大厂的综合得分更高。

钱是拉高平均分的重要因素。她快速推翻原本的决定,最终接下阿里的offer,薪水涨幅45%,总包接近80万。

曾在字节做过3年产品经理的李凡(化名)尝试过转行。2022年下半年疫情期间,她花6999元报名了乐刻管培生的网课,顺利成为健身教练。去年6月,她又与几位同样有互联网背景的朋友们开了一家餐厅。

但这段看似很酷的转行之旅只持续了一年。据李凡在小红书账号上的分享,做教练的收入不及预期,前两三个月基本在“为爱发电”,摸索一段时间后收入才稳定在了每月7000多元。由于时间和预算有限,餐厅也即将被转让出去,这群追逐餐饮梦的业余玩家只能试玩到此。她在经验帖里写道:“熬不住或是真受不了收入落差的,听劝,退吧……”

度过风雨飘摇的一年后,为了稳定的收入,李凡决定重回老本行。

“挑战吃苦极限”

“跟着业务快速成长,完了期权一卖,直接实现财富自由,30岁退休”——当初去字节前,姚冰冰这样设想。

阮宁和姚冰冰都出身外企,长期处于“work life balance”状态。时间久了,她们开始渴望“个人成长”,渴望更多的机会,渴望更有诱惑力的高薪。

但兴奋感只维持了一个月左右,取而代之的是焦虑感。而再过一段时间,她们发现期待落空了。

阮宁面试前司时,公司正要重点做电商业务,很看重她的经验,“希望能复用到公司业务上”。她也在对方描述的业务方向里看到了清晰的成长路径,双方聊得很开心。

然而,现实和预期大不相同。

大厂习惯“小步快跑”,即计划和执行同步进行。这意味着,很多动作都没想好就开始推进业务,所以“总在推倒重来”。小半年过去,阮宁所在的业务已经被完全推翻。

她曾在一周内写过三版完全不同的方案,“大几千字,每天熬夜写”。老板看完后的反馈之一是把文字换成图片,因为他觉得图更高级。这让阮宁感到痛苦,她不仅无法获得成长,反而被严重消耗,“生命和时间,都被浪费在解决图比文字更高级这种事情上”。

阮宁是不喜欢吃苦的人。上学时,她就是老师眼里娇气的学生,从不带病上课,但凡有点刮风下雨都不去跑操,老师跟家长告状也没用。她觉得,人一旦变得能吃苦,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苦要吃。

大厂挑战了她的吃苦极限。在大厂不到一年,离职前的两个月,她已经出现恶心、反胃和头疼等躯体化反应。再不走,她担心自己会彻底崩溃。

星瞾从字节裸辞时也没满一年,但这段时间足以让她理解,为什么江湖上会流传一个未经官方证实的数字:字节员工的平均留用时间是7个月。

她喜欢赚钱和往上爬的感觉,但在字节并没有找到,这是她几个备选offer中薪资最低的。刚转正,她就发现所在业务增长见顶,又赶上降本增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汇报、开会上付出大量时间精力,用飞书文档包装自己的工作。

提离职后,星瞾和她的+1、+2(编者注:分别指直属领导和领导的领导)和HR等人先后聊了7轮。她直白地倾诉自己的迷茫,想听听过来人的真实想法,结果只听到了挽留话术。这让她觉得很没劲,“原来他们坐到现在的位置,也就只会工作”。

那一刻,她想到一个朋友离开大厂去创业时说过的话:这里没有我想成为的人。

如果只看第一年,姚冰冰似乎是个幸运的样本。她加入的是一个为新业务组建的新团队,由于完整地跑通了0到1,年底的绩效好看,简历上也有东西写。

她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那一年。头一个月,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该做什么,但老板还等着一线执行往上对齐,“要给他阐述业务方向,他还不一定认可,只能挨个方向去碰”。碰着碰着,同事之间会起摩擦。外企的人有不同想法会微笑着争论,大厂的人往往“明着开撕”,“在会议室互相拍桌子,声音大到整个楼层都能听到,有时外包团队都会来打听情况”。

到第二年,从1往100跑时,“画风突变”。因为增速变慢,整个业务又被推翻了。努力一年回到原点,让姚冰冰产生了自我怀疑。离开时,她对在大厂寻求成长有了新的认知:成长不取决于能力,机遇更重要,跟对人、做对业务,才能按预期发展。

酝酿下一次离开

问题都差不多,但跟第一次进大厂时相比,姚冰冰从“巨焦虑”变得“更佛了”。

她已经非常熟悉字节的风格,“招人时对岗位匹配度要求很高,它说要造一号火箭,你就一定要会造一号火箭,但来了之后,业务说没就没,随便扣个活给你干。”她想不通为什么,只能安慰自己:字节就是这样。

阮宁则变得谨慎和保守了。她不再主动表现和争取,而是花更多时间去观察。

她仍然不喜欢吃苦,试图让天平不过分向工作倾斜。她把与雪豹财经社的对话时间约在周五下午5点,那是她留给自己的“强行摸鱼”时间。其他工作日,她会尽量保证每天摸鱼20分钟。摸鱼的具体事项,包括刷小红书和微博,以及和朋友们在微信上聊聊天。

但约好的时间还是因为临时会议改期了。

到2023年年底,星曌入职阿里刚好半年。从逃离大厂变成逃到另一个家大厂,她在心态上并未做好准备。

前3个月忙得顾不上想,后3个月她开始意识到,大厂之间“大差不差”。整个12月,她都不太开心,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能力和收入远超同龄人,却还是不快乐。

曾在新消费公司亲历过“一个联合创始人想把另一个联创赶出公司”的男朋友告诉星瞾:“工作是刚需,职场不是游乐场,不是竞技场,是道场。”她又翻看了一遍手机备忘录——那里记录了很多工作中的情绪垃圾。她发现自己始终在为类似的事情不开心,“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让她找到了2024年的新目标:不要和小人、笨人缠斗,把工作看作人生的一小部分。

这么想之后,过完元旦再去公司上班,星瞾和一位总是听不明白需求的同事沟通时,耐心了许多,“不懂就多讲几遍”。面对一位“不是特别小人,但手段也不太光明”的前辈,她的心态更平和,偶尔还跟对方一起健身。

大厂的问题不会消失,重回大厂的年轻人开始学着接受。

他们很确定大厂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也都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大厂上班,并酝酿着下一次离开。

阮宁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待满两年”的小目标。她打算先观望一年后的绩效,如果说得过去,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否则会和主管讨论下如何改善。两年后,她也刚好来到大厂隐形的年龄门槛——35岁,最理想的状态是找一家合适的外企,再次拥抱“work life balance”。

姚冰冰也打算,到了“只能混日子或等着被裁”的时间点,就再去外企找找机会,或试着创业。

星瞾觉得自己不能再想辞就辞。新工作的业务还只接触了皮毛,得先学到东西再说,也要等到一个值得她再次离开的机会。

“还是看钱,工资涨幅满意我就会去,比如总包到90万。”

(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艾瑞网立场)

About Joyk


Aggregate valuable and interesting links.
Joyk means Joy of g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