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开互联网公司的年轻人 按下生活重启键

 1 year ago
source link: https://news.iresearch.cn/content/202207/440025.shtml
Go to the source link to view the article. You can view the picture content, updated content and better typesetting reading experience. If the link is broken, please click the button below to view the snapshot at that time.

离开互联网公司的年轻人 按下生活重启键

来源:豹变    作者:      2022年07月18日 23:07

日本殿堂级导演北野武在自己的书中曾写下这样一句话:“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

对大厂打工人来说,在996、OKR的重重压力之下,每天面对着做不完的日报、周报和PPT,辛苦是有了,但那种理想中的“滚烫人生”似乎遥不可及。

在北京某互联网大厂工作的郝郝,就常常觉得自己“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在5月份被裁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打算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但没机会做的事情,这些事情被她列在了“100种人生体验清单”上面。

此前,郝郝被工作压得透不过气时,曾经逃离西二旗,一个人去泰山看日出。那一次,她在凌晨一点登上了山顶,日出时间还没到,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有雨”。

冷风中,郝郝啃着面包和鸡蛋,审视自己的这段时间的状态。她告诉《豹变》,自己当时想:“日出看不看得到都是天命,我能做的就是我一定要爬上来。我的人生也应该是这种态度,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剩下的交给天意就好。

大自然总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原本那天早上,大雾遮住了所有风景,但当郝郝爬到更高的山崖上的一瞬间,一阵风却忽然把所有的雾吹散,云海和日出映在了她的眼前。“看吧,只有真的站到山顶,才知道会不会有日出。”

互联网高歌猛进的时代悄悄过去,有的人主动离开,有的人被迫“毕业”。而在大厂生活被按下暂停键之后,有不少像郝郝这样的年轻人,正在重启自己的人生。

一场“互联网病”

在大厂工作多年的小木,职场生涯一路向上,但平静的工作之下,他感受不到热爱,缺乏做事的动力。

2017年,小木在他的公众号中记录下那几年工作的心情:“今年我26了,在一家公司混的不算好也不算坏,赚的钱不算多也不算少,想做的事情推不动,日常的工作能做的可以,只是常常觉得没有多少兴趣。每天早晚坐班车上下班,偶尔会有一回运动,几个月喝一次啤酒。”

当时小木还在携程做旅游编辑,后来跳槽到阿里,实现了自己做产品经理的小目标。他用三年时间做到了P7的职级,辞职的念头偶尔跳出来,又被压下去。

做出了理想的产品,收获了不少用户,但面对没有感情的数据,小木总有些恍惚:“假如我做一个产品,我知道它正在服务100万个用户,但当我一直关注点击率、PCU时,数据仅仅是数据,总会让我忘记这个数据背后的意义。

对于互联网公司的员工来说,工作到夜里是常有的事情。小北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这里的工作氛围很好,同事们既优秀又友善。尽管如此,项目忙起来的时候,小北也难逃加班。

有时候,小北一个人会负责三个产品以及和市场部的协同工作,她告诉《豹变》:“周一到周四每天都会加班,早上9点半上班,有时候会直接工作到晚上11点。我的坚持仅仅是在周五准点下班。”

郝郝的感受更加深刻,她直言大厂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跳槽到大厂之前,郝郝在一家做社交产品的小公司工作。虽然在小公司人少活多,但她却能跟随每一个项目成长,在工作上的努力也可以随时获得反馈。这让她感受到了很强烈的个人价值感。不过,由于疫情影响,公司经营不善,经过朋友的推荐,郝郝决定到大厂试试看。

到大厂后,郝郝说自己成了一颗“螺丝钉”,但自己却很难做一颗“乖巧的螺丝钉”。她对《豹变》表示“大厂的福利待遇、平台机会都很好,工作既充实又辛苦,但更明显的感觉是自己好像从来都不属于那里,到后来,我的工作和生活甚至直接乱成一团。”

郝郝是个非常“爱玩”的人,曾经的她精力充沛,即便加班到10点,也能从公司直奔酒吧与朋友聚餐。即使公司在北五环,她也执意住在北二环,因为北京二环演出、话剧等娱乐活动非常丰富。为了“玩”,郝郝愿意每天来回通勤两个小时上下班。

在大厂高强度、快节奏和看不到自我价值的压力下,郝郝甚至对“玩”失去了兴趣,她渐渐变得不像从前那个勇敢坚定的自己。

那段时间,郝郝生活中有趣的事情都消失了,她的生活变成了“上班、下班、下班后坐在家里悲伤然后再上班”的循环。

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段时间我谁也不想见,每天下了班之后就自己在家里哭。我觉得这个工作干得难受,但我又走不开,就只能哭自己无能。”

“当你转身想离开,去路多空旷”

去年年底,互联网大厂裁员消息频出。郝郝心里紧绷着一根弦,“本来打算今年二三月份领了年终奖就辞职,但是又担心自己离开后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所以就一直坚持干着这份工作,结果越坚持越难受。”

裁员的消息最初来源于同事之间的八卦,当时郝郝已经预料到这次业务部裁员名单里可能会有自己。所以当真正接到裁员消息时郝郝并不意外,而是冷静地谈好了补偿。

被“毕业”的第一周,郝郝尝试着找份新工作,但投了上百份简历却只收到了三个回复,刷烂了招聘软件来来回回也只有那几个岗位。

郝郝决定干脆给自己放个暑假,她飞速列了自己一直想做但没机会做的事情,和朋友夜骑天安门、回家躺一周、考潜水证书等。在她的“100种人生体验清单”上,“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是最后一项。

小北所在的互联网公司,从去年12月便开始陆续裁员,真正轮到她的时候,是今年3月份。

当时是上午十点半,小北刚刚结束跟客户的一个线上会议,打开手机发现同事群里炸了锅,说是整个部门原地解散。收到消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因为小北的同事们都非常优秀。小北说:“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认命吧。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刻,其实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去年陆续听到各大公司裁员的消息时,小北做博主的想法就蠢蠢欲动,一方面是兴趣所在,另一方面也想着为自己留条后路。谁也不曾想到,突如其来的离开,让小北真的走上了博主的这条路。

从离开公司到小北的第一条短视频发布,中间有半个月空档期,这段时间她没打开任何招聘软件,只是一股脑地研究自己的账号定位、学习博主的爆文逻辑、整理自己的选题库。

发布第一条视频之后,小北的点赞评论比想象中多得多,有网友在评论区留言说“感觉小北好适合做博主,长得好看有亲和力,表达方式易懂有趣,逻辑清晰有内容。”更新三个月,小北经营的社交平台账号有了将近1万的粉丝。

离开互联网公司的年轻人 按下生活重启键

由于发布的第一条视频数据就很好,小北甚至在后来的某一天,收到了自己前公司的推广工作人员的私信,问她愿不愿意接广告

与郝郝、小北的突然“毕业”不一样,小木主动选择了辞职。

2021年是小木进入30岁的第一年,他的职业发展也很顺利。但在去年5月30日生日那天,小木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二十来岁的时候总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等着以后去做,‘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

离开的念头再次出现在小木的脑海里,犹犹豫豫到了10月底,在青岛的声音碎片乐队演出现场,他听到了这样一句歌词:“请你把鼓声敲得响亮,飞扬的不该属于这里,让我们再次回到街上,像从前那样头脑清楚。”

曾经那些有关摇滚乐队、毛姆、凯鲁亚克的热爱,以及年轻时候最珍贵的“冲动”,一下子回来了。小木周一回到公司,就立刻提出了辞职。

踏上新的旅途后,小木的耳机里总放着《顺流而下》这首歌,里面的一句歌词“当你转身想离开,去路多空旷”,成为了这一年里小木的微信签名。

离开大厂的这一年,他到拉萨完成了驾照考试,在青海的公益组织里当了一个月的志愿者,在玉溪澄江摘蓝莓打工,后来又到了甘南藏区体验草园牧民生活, 一边走一边记录,成为了一名“人间观察者”。

甘南藏族自治州的牧场/小木提供

甘南藏族自治州的牧场/小木提供

那段时间里,他见过56岁的宋嬢嬢花着眼睛摘蓝莓给儿子赚学费,接触过不舍得丢掉任何一颗果子的老阿姨,还和从北京、上海建筑工地回来的兄弟们聊过天。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面对着方方正正的文字、数据,小木对那些被时代淘汰的人不曾有过真实的感受。比如,在小木的随记里,记录了蓝莓基地里的一个总戴墨镜的耿大叔。耿大叔曾经是大货车司机,修车砸伤眼睛后花了十几万也没能治好。因为眼睛的问题,驾照管理部门把他的A2驾照降到了C1,后来他和老婆做起了鸡肉买卖,但最近一两年买卖也做不起来了。

作为一个前阿里产品经理,他这次不再以互联网的数据思维考虑生产效率,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

重建“自我”

现在回忆起在互联网公司的日子,小北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忙起来一个人分成三个人在用,业绩指标让她的心理压力变得更大。自从被裁之后,小北正在从取悦别人向着取悦自己转变。

曾经做什么事情都要看领导的指示,被周围人和业务指标操控着心情。做博主后,小北对《豹变》说:“付出和回报更明显的成正比,虽然流量也有不可控性,但整体来说我写的脚本更真认真一些,数据就会好很多。这让我很开心。”

做博主的日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焦虑,但小北却能更好地调节自我。

“第一个月的时候好多天粉丝量都是三百五百地涨,但是突然间粉丝不增了而且还往下掉,就突然感觉自己不会凉了吧。但其实内心我是相信自己的内容的,只不过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和探索,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风格。”

当博主必然要面对不同的声音,在一开始看到一些骂声时,小北气的手都发抖。但是三个月过去,小北发现自己的心态更加平和。“有时候可能还不等我注意到那些无厘头的负面评论,我的粉丝们已经帮我回怼了。”

虽然不用上下班打卡,但是小北还是给自己制定了时间表,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规划好,想选题、拍摄、写脚本、文案、整理素材、剪辑,一整套流程都是小北一个人做,每周二和周四她都会准时发视频,忙碌且充实着。

小北对《豹变》表示:离开互联网公司后,她更大的收获是,发现自己有能力做好之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刚开始准备做博主的日子里,大概有10天,每天都在失眠。并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因为太激动了,当时很多灵感、选题忽然就从我脑子里不断的冒出来。它们带给我一种持续的兴奋。”

被“毕业”的郝郝用“如释重负”形容被裁那一刻的感觉,甚至开玩笑地说自己因为裁员,攒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十万块。

最近,她在和朋友一起举办社交和露营活动,周中的时候郝郝和朋友一起运营、策划活动,并写一些文章做兼职赚钱,周末到活动现场组织协调。忙起来之后,焦虑感烟消云散。

社交露营活动现场/郝郝提供

社交露营活动现场/郝郝提供

郝郝说:“以前在大厂里形成了一种固定思维,总觉得自己要做什么岗位或者做出什么成绩。但是举办这些活动之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些不同年轻人的不同活法,在网上听过看过可能都不会影响到自己,但接触到这些人之后,就会相信人生本该是多姿多彩的。

李诞在《候场》里写到:“我们的人生需要拔腿就走的幻想。”

在30岁的旅途中,小木和朋友们霸占了一家LiveHouse的舞台,放肆唱了一晚上他们都喜欢的李志、张过年、低苦艾的歌,大家一起神智不清的到酒店对面的小破荒地上放烟花。他见过眼里放着光,在藏区做直播、纪录片的小伙子,也见过放弃北京的生活到西藏收养孤儿的教授。

“拔腿就走”之后,小木打算在今年10月以更好的心态回归工作。离开大厂的这一年,让小木不再渴望年轻上路时的那种众人的共鸣,也学会了不需要外界的认可和关注就能投入当下在做的事。

小木在自己的公众号里记录下这段时间的心境:辞职就像是伐掉了原先占据生活的那棵人工种植修剪的大树,可能是因为恐慌和不习惯,前面几个月就像是急切地想要再种下另外一棵树一样。而真正健康的生态,也许是不做干预,把阳光和养分留足,土地上自然会先有小草,然后可能是灌木,直到它自己生发出一片生机勃勃

(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艾瑞网立场)

About Joyk


Aggregate valuable and interesting links.
Joyk means Joy of g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