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饽饽”遭嫌弃：台积电在美国“水土不服”| 海外周选

　　编译 / 永妍

　　台积电近期好消息不断。北京时间6月17日，台积电在2022年度北美技术论坛上官宣，将推出2nm制程，成为全球首家提供该制程代工服务的晶圆厂，并预计2025年开始量产。

　　同日，日本政府宣布，已经批准了该公司在日本九州熊本县建设晶圆厂的计划，并将提供高达4760亿日元（人民币约240 亿元）的补贴。

　　这边如火如荼，另一边却冷冷清清。

　　2020年5月，台积电宣布投资120亿美元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建造晶圆代工厂，并于2021年6月正式开始建设，计划在2024年投产。但现在，这个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

　　美国工厂建造进行时，却招不到建筑工人

　　在4月一个安静的清晨，起重机、推土机、卡车和建筑工人正在与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相反方向的两个地方的街道上忙碌工作着：北面的工人正在建造台积电价值120亿美元的芯片厂，南面的人则在为英特尔有着42年历史的园区进行投资额为200亿美元的扩建。

　　这两个项目都在距离亚利桑那州仅80公里的地方，它们都在2021年破土动工，并且计划在2024年开始生产芯片。虽然工厂现在距离上线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这两家芯片巨头已经在互相争夺人才和劳动力了。相比之下，台积电未来的道路可能会更加坎坷。

　　亚利桑那州的制造厂将是这家中国台湾芯片巨头在其本土市场之外最先进的制造厂，也是该公司多年来所做的规模最大投资项目之一，尽管在美国制造的成本明显高于亚洲。

　　当前对于台积电来说，仅仅找到足够的工人来建造这些设施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了。美国正处在过去几十年来最紧张的劳动力市场之中，且亚利桑那州的夏季平均气温高达38℃，在这样的条件下，台积电一直很难招募足够数量的建筑工人。

　　此前有报道称，台积电原计划是在今年9月左右开始将芯片生产设备搬入新的设施内，但由于施工延误，他们已告知供应商，设备进厂日期将被推迟到2023年第一季度。

　　该公司正在与美国和中国台湾的建筑承包商进行合作，建设这座位于亚利桑那州的工厂。台积电发言人表示，每天有超过6000人在凤凰城工厂内进行建设工作，其2024年的生产时间表没有变化。

　　然而，寻找到足够建筑工人只是台积电在美国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未来他们还将遭遇另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招聘高级技术人员和工程师，即人才竞争。

　　半导体制造职业在美不受关注，人才竞争更激烈

　　一般来说，半导体制造在美国并不是最能吸引到人才的科技行业，特别是与苹果、Meta或谷歌等面向消费者的公司相比，芯片制造商在招聘人才方面毫无优势可言。由于芯片制造已被外包到亚洲几十年。当前，这是一条许多美国人甚至没有听说过的职业道路。

　　凤凰城商业和劳动力发展委员会的人才服务副主任柯伟林•沃勒尔（Kweilin Waller）表示：“当你对潜在的应聘者说出‘半导体制造’这个词时，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好像你长出了两个脑袋一样。”

　　马里科帕县社区学院区就业主任丹尼尔•巴拉哈斯（Daniel Barajas）也有同感。他表示：“我认为，我们想招的校招生并不知道他们的认知有多么不足。他们需要先了解什么是半导体技术员。”

　　这种认知的缺失意味着即使是英特尔，一个在亚利桑那州有着悠久历史的美国本土重量级企业也得努力招人。该公司做到这一点的方法之一是与当地大学，特别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开展密切的校企合作。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为英特尔提供的学生比任何其他大学都要多，而且英特尔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工程学院学生的第一大雇主。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工程学院是美国最大的工程学院，有近2.7万名在校生。现在的问题是，台积电是否也能利用这一资源。

　　该学院院长凯尔•斯奎尔思（Kyle Squires）表示：“的确，（对于台积电来说，是否能够吸引学生）是一个更大的挑战。”由于学校和英特尔之间的长期合作历史，以及大量的学生和校友都在这家美国芯片巨头工作，“（学生之间）的非正式网络正在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相比之下，台积电则刚刚开始与学生建立这种关系。

　　斯奎尔思表示，台积电在这方面没有捷径可走。如果一家公司只在学生大四时才来招聘，“那就太晚了。市场竞争如此激烈，激烈程度令人震惊”。

　　台积电如何破局？

　　有迹象表明，台积电已经开始为年轻人才竞争做准备了。消息人士对媒体透露，该公司为亚利桑那州工厂配备人员的最初计划是主要在美国进行招聘，然后将这些新员工送到中国台湾省进行大约一年的培训。但消息人士也透露，在意识到在美国找到足够的合格员工是多么困难之后，该公司决定也开始在中国台湾招聘人员。

　　台积电发言人表示：“台积电专注于在美国当地为我们的亚利桑那州工厂雇用员工，包括技术人员。”这位发言人还补充说，该芯片制造商确实计划在头两三年的过渡期内，从中国台湾向美国的新工厂派遣数量有限的技术人员，然而这是“我们的惯例，不是什么新鲜事。”

　　目前，台积电的人力资源团队正与大学和当地社区学院不断进行接触，以探索建立更多的合作关系，在该地区建立起人才输送管道。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工程学院副教授扎卡里•霍尔曼（Zachary Holman）表示：“台积电的招聘人员一直在校园里大肆宣传。比如，台积电正与学校商谈深层次合作，包括研究和劳动力发展，以及更广泛的培训计划。”

　　除了招揽工程师外，亚利桑那州的半导体制造商更渴望得到所需的技术人员，为工厂提供全天候的服务，以确保生产能够顺利进行。这项工作对体力要求很高，相关员工的工作包括举起沉重的工具和穿着洁净室服装走很远的路。

　　斯奎尔思表示：“他们每拥有一个有工程学位的员工......就可能需要四到六个技术人员来配合。”

　　台积电参加了半导体技术员训练营（Semiconductor Technician Bootcamp），这是一个为期两周、共计40小时的项目，旨在快速培训个人从事这一职业所需的技能，该项目由马里科帕县社区学院区与行业合作伙伴共同于3月启动。

　　大凤凰城商会首席创新官珍妮弗•梅洛尔（Jennifer Mellor）表示：“我认为台积电真的在努力提高市场知名度，而且在与各类教育伙伴建立联系方面做得非常好。”

　　虽然做的不是To C业务，但台积电称它的名字在半导体行业中依然如雷贯耳。该公司发言人表示：“我们收到了很多来自一流大学工程系毕业生的简历，相信来自全美高校的工程人才管道的实力和多样性将为我们提供优秀的人才。”

　　在其本土市场上，台积电更是家喻户晓。在这样的背景下，招聘推广工作就显得不那么必要了。

　　作为全球最大芯片代工制造商，台积电是中国台湾市值最高的公司，也是利润最高的公司和最大的纳税主体。该公司独占中国台湾GDP的7%以上。

　　高薪酬也难解劳动力短缺状况

　　台积电也在其所在市场上提供了有竞争力的薪酬。根据一些人力资源机构的资料，毕业于当地顶尖学校的新工程师有望获得约200万新台币（约合45万元，6.7万美元）的起薪。但在美国，6.7万美元对于美国工程师来说，低得难以置信。

　　招聘平台Glassdoor的数据显示，台积电在美国已经招聘的工程师平均年薪约为11.8万美元。英特尔工程师平均收入则更高，超过12.8万美元。

　　更糟糕的是，许多硅谷公司也希望吸引同样的毕业生，并提供高得多的薪酬。根据在线招聘平台Hired最近的一份报告，2021年美国软件工程师的平均年薪为15.6万美元。

　　位于美国的特斯拉、戴尔和西门子的主要连接器和电缆供应商BizLink公司的董事长罗杰•梁（Roger Liang）对媒体表示：“在美国，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存在大量人员短缺，我们的客户也面临着这样的劳动力短缺问题。”

　　台积电一名高管表示：“为什么高通、英伟达、英特尔和AMD都在寻求扩大他们在中国台湾和印度的工程团队？因为他们在美国也很难找到足够的合格员工。”

　　台积电表示，他们以美国类似的技术公司为基准提供薪酬，由于亚利桑那州的工厂是新建的，有很大的增长潜力，他们也为新来的工程师提供了在半导体行业“快速发展”的机会。

　　高强度工作或“劝退”有意者

　　台积电面临的另一个障碍则来自于企业文化。根据《日经新闻》对供应商、现任和前员工的采访，以及对招聘平台上的评论分析，该公司因工时长、管理严格、强调纪律和等级制度而闻名。

　　台积电许多员工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们在任何时候（甚至节假日）都有可能遇到突发问题被叫去工作，如地震、停电或任何其它生产中断的情况。

　　一位员工表示：“你可能在任何时间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如果发生重大事故，必须马上回到厂里。大多数员工和供应商认为，在美国复制这一点不太容易。”

　　一家芯片设备供应商的经理对透露，台积电艰难的工作条件已经让一些求职者望而却步。

　　这位供应商经理表示：“多年来，我一直驻扎在英特尔、美光、联电和台积电的工厂，我可以说台积电算是其中企业文化最严谨、也是最严格的。我和同事去年在中国台湾的台积电工厂与一些来自美国的培训生聊天。很多人都遇到文化冲突，他们会疑问，台积电本土员工是怎么能在如此严格的企业文化下生存下去的。实际上，有些人已退出这一项目。”

　　霍尔曼也承认，对求职者来说，工作和生活的平衡也是很重要的考量因素。

　　台积电表示，公司提供跨文化沟通和协作培训以及相关管理课程，以创造一个“开放、多元和包容”的工作环境。台积电还表示：“我们还鼓励员工在追求职业目标的同事追求丰富的业余生活。为此，台积电提供便利的设施、定制的健身和健康中心等。”

　　如果台积电在亚利桑那州的人才战中面临一场艰苦的战斗，那么希望追随该公司的供应商将面临更艰难的战斗。

　　激烈的人才竞争威胁到完整生态系统的建立

　　在台积电宣布在亚利桑那州建厂后，许多供应商开始考虑在这个沙漠之州扩张。凤凰城甚至重新规划了靠近台积电工厂的一个区域，专门帮助其供应商在此建厂。

　　连台积电这种大厂都会遇到人才招聘的问题，供应商只会难上加难。如果供应商在启动和运行方面遇到困难，台积电在美国的业务扩张反过来也会受到影响。

　　大凤凰城商会梅洛表示：“大厂肯定是更容易招人的，业界供应商的“新面孔”招人应该不会太容易。”

　　为压缩成本，芯片制造商需要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生态系统，其中包括设备供应商（对芯片制造机器进行更新和维护）以及提供化学品和其他制造芯片所需材料的公司。

　　过去三十年，台积电已经在其位于中国台湾西部的大规模生产基地周围建立了完整的供应商集群。该公司还多次表示，其从多个生产基地之间调动工程师只需几小时，这有助于提高运营效率。但是在亚利桑那州，他们只得“从头开始”。巴拉哈斯说道：“在亚利桑那州，并不是每家公司都处在公平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