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旅游投资大忌

国庆期间居家整理资料和图片，想起了两个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01 纬度最南的滑雪场

2017年，适逢北京冬奥会筹备期，冰雪概念一时风头无两。那一年的9月，我所在公司受邀到西南某市考察全域旅游合作。在该市，我们受到了市里各级领导的热情接待，也切身感受了到该市山水森林温泉资源之丰富、交通等基础设施之日趋完善。 

这里的夏天相当凉快，是全国人民避暑的理想目的地。该市冬季平均气温4℃左右，冬季有太阳的天数占近80%，其中最冷的1月平均气温3℃左右。相对的低温、丰富的水汽含量和较为充足的日照，为冬季滑雪运动创造了良好条件和支撑。该市的冰雪季可以从当年12月底持续到次年3月中旬，时间达3个月左右。 

从逻辑上讲，这里夏日凉爽、冬季有雪，完全可以借鉴东三省夏季主打避暑，冬季主打冰雪，旅游目的地季节性问题可望得到解决。在此理念指导下，该市投资建成了三个滑雪场，共有雪道15条，日接待游客量可达2-3万人次，具备专业比赛和嬉戏玩耍的功能。滑雪场和天然嬉雪不一样，即使是北方的滑雪场也需要人工造雪，人工造雪需要温度和湿度都达到一定条件，其中湿度一般要达到80%以下。

该市冬季湿度为81%-84%。在现场考察中，我们了解到该市雪场平均每年适合运营的天数为70-90天，有一年其中一个滑雪场达到造雪条件的天数只有25天。对比北方的亚布力滑雪场所在的哈尔滨市，极端最低气温是-44℃，冬季平均气温-13℃，亚布力滑雪场积雪期为170天，滑雪期近150天，冬季平均湿度为58%，因此，亚布力滑雪场适合运营的天数比该市滑雪场要多很多。通过对“一南”和“一北”两个滑雪场的适合运营天数做对比，再了解了一下该市某滑雪场的投资金额近13亿元（不含索道等配套），直觉告诉我们，未来的运营和盈利可能会有较大的挑战。

02 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沉浸式餐饮秀

2020年9月，我们的合作伙伴推荐了一个文化项目，即选址某一线城市知名的有近百年历史的文化游乐项目旧址，引入西班牙著名的沉浸式餐饮秀。客人在品尝32道米其林菜肴的同时，可体验原汁原味的西班牙风情表演，并有互动参与、场景转换、创意展现、艺术氛围等沉浸式体验。项目总投资预计1亿元，不涉及土地和建设投资，对于一线城市来说，这有可能是一个投资小、见效快、品牌传播强的项目。合作方预测，该项目的人均消费可达1500元，与该项目在西班牙的消费水平相当。考虑到该一线城市的国际化大都市属性，多元人群具有强大消费力，我们认为产品策划和人均消费的预测可以接受。合作方还提出了85%上座率的预测，也和该项目在西班牙的上座率接近。

经综合评估，我们没有继续推进该项目，具体原因有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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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通过在西班牙的留学生了解到，该项目在西班牙的一个小岛上，是来岛观光度假的人晚上慕名而来的必打卡项目，封闭的岛上，晚间娱乐项目选择有限，而该一线城市的晚间娱乐项目选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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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对比该一线城市人均1500元左右的几家米其林餐厅，其平均上座率大约在20-30%左右，做到85%的上座率确实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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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除了引入西班牙沉浸式餐饮秀，根据政府的要求，该文化游乐旧址的其他大部分空间还要继续保留大众游乐的营业项目，这样就对保持高端体验产品和大众游乐产品的品牌区隔形成了挑战。

这两段经历让我想起了心理学上的“幸存者偏差”。指的是只能看到经过某种筛选之后的信息，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

这个概念最早来源于二战时期的一个飞机防护的案例：二战时期，盟军的飞机被击落的频率非常高，因此哥伦比亚大学的统计学教授沃德，应军方的要求开始研究“如何才能降低飞机被击落的频率”的课题，来提高飞机的生存率。沃德研究大量战场幸存下来的飞机，发现飞机的机翼被击中的频率是最高的，而机尾被击中的频率是最低的。因此，沃德教授建议“加强飞机机尾的保护”。

听到这个建议，军方人士感觉非常疑惑，为什么机翼被击中的频率最高，不去加强机翼的保护，反而加强机尾的保护呢？沃德教授，给出了2个依据：第一，飞机的机翼即使被击中那么多次，还是能够安全返回，可见机翼的安全性能更高。第二，飞机机尾看似很少被击中，但实际上是一种假象，因为很多被击中机尾的飞机，根本没有机会安全返回，而是直接坠毁了。很显然，军方陷入了一种“幸存者偏差”的谬误当中，他们只关注到了幸存下来的飞机的信息，而没有关注到那些已经被击落的飞机的信息，而这恰恰是提升飞机保护力度的关键信息。

其实旅游投资中也存在着很多的“幸存者”偏差。笔者初步归纳了几种类型：

一哄而上型

看到乌镇等文旅小镇的成功，很多地方投资建设文旅小镇，2016年的“小镇热”催生了数百个文旅小镇，真正成功的却很少。这些“小镇热”背后的操盘手，只看到了成功小镇的“冰山一角”，而没看到众多的失败小镇案例。

就滑雪场而言，根据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副会长高永才的分析，国内冰雪产业以滑雪产业为主导，滑雪场以中小型滑雪场为主，雪场作为北方冬季旅游最好的产品，虽然客单价高，旺季人多，但盈利模式单一且受季节限制，利润薄弱，毛利率约为15%左右。再加上滑雪场又是重资产投资，一条高级索道需要投入几千万甚至上亿元，而经营时间仅为100天左右，日接待量受雪板数量、雪场面积等限制，所以大都只能保本甚至亏损经营。

因此滑雪场的投资，需要详细分析客源市场的区位包括适宜人口数量、消费能力、交通便利性、特别是气候条件是项目投资的基础，投资规模的大小是项目运营和盈利的关键，区位和投资规模的合理匹配是滑雪场投资建设的底层逻辑。

简单模仿型

前几年，看到地处长三角的无锡拈花湾小镇、莫干山裸心谷等创新项目的成功。一时间全国各地文旅、地产从业者，纷纷来这些项目学习参观，他们大部分是抱着回去后要打造当地的“拈花湾小镇”“裸心谷”的目的和决心。相关报道显示，仅裸心谷一年接待的专业考察者就达2万人。其实，这些项目的成功是特定市场、特定文化、特定团队、特定基因组合而成的结果。再比如，看到东南亚海滩度假酒店的成功，有的企业要在我国北方海滨打造南亚风情度假酒店等。

随意复制型

比如，某家企业投资一个民宿项目获得了成功，就想与经济型酒店一样在全国进行标准化连锁复制。其实小、轻、新的民宿更适合个性化发展。 

当我们看到好的旅游项目、跃跃欲试想要复制它的成功时，我们不能只看到“大浪淘沙始见金”，要深究成功背后的隐性因素“天时、地利、人和”和一般规律，更要研究和详细分析失败的类似项目的深层次原因。

做旅游投资决策，需要有全局视野，需要研究项目商业成立的“四个点”。即亮点（特色和优势）、盈亏平衡点（投资和回报，市场和客源）、品牌落位点（区位、资源、品牌适配性等）、首期项目引爆点。有利的因素考虑到，不利的因素也不能回避。内部要素有支撑，外部影响要素是否考虑周全？“桔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些古语也是指导我们进行旅游投资决策时的金玉良言。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旅界”（ID:LvJieMedia），作者：胡建伟 孙旭，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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