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史笔记-1.5 | 全国大串联

本章是“全国大串联”专题。

串联的源头是第二章中，刘邓为首的文官集团用派出工作组的方法，实行“反干扰运动”，试图限制文革规模。作为反作用力，北京市内各学校之间的小规模串联行动就已经开始，这是全国大串联的序幕和导火索。

最早的全国串联行为，是天津大学部分师生，因为造反受到当地官员压制，徒步前往北京“取经”/“上访”。文革小组认为民心可用，派火车在杨村车站等接这批人。随后陆续有其他同类型的上访青年来到北京，同时，受到上访师生感染和中央文革小组煽动的北京学生，也被推向全国各地，支援各地造反派，帮助各地“破四旧”。

来到各地的北京学生尤其是红卫兵，对当地官员构成了冲击和威胁，王任重、陶铸发表言论反对串联。然而，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八次接见红卫兵和革命师生。1966年9月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公布《关于组织外地革命师生来京参观革命运动的通知》，正式肯定了全国大串联这一形式。

毛支持串联，目的是依靠无限崇拜毛泽东的红卫兵，冲破各地党政机构对文化大革命的抵制，使全国运动连成一片。

到各地串联的学生的构成如下：

• 造反派骨干，此类人主要前往各地建立北京红卫兵组织驻各地的派出机构，扩大文革范围和成果。
• 造反派内部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比如前一章“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纠察队成员。这类人政坛失意，自我放逐。
• 混水摸鱼的群众，文革初期因为出身不好受到压抑的人，因为造反派实力分散而束缚减轻，弄到免费乘车证四处闲逛，游山玩水。

各地串联产生的影响包括：

• 文革范围扩大化和程度深化。生产生活秩序的冲击扩大到农村、工厂；北航红旗战斗队谭厚兰带头，曲阜孔府、孔庙、孔林遭劫，孔子墓碑被砸碎，孔坟被刨平，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被开棺暴尸；北航红旗战斗队在各地的代表组织人力开展“红海洋”运动，把店铺门面房屋墙壁刷上红油漆、红标语等.
• 各地接待的经济负担。串联学生在目的地免费吃饭住宿乘车，之前抄家被驱逐者的住房、教室、厂房辟为串联学生住处，广州甚至在公园搭棚子。雇佣厨师为学生做饭等。
• 公共交通崩溃。大量免费乘车的学生对城际交通构成了拒绝服务攻击。火车的货架、小桌等均坐满乘客，导致车上设施寿命骤减。海船超载构成严重安全隐患。后期串联学生自己甚至只能组织步行串联。
• 公共卫生危机。1967年中国流脑大流行，维基百科引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数据，1966-196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流脑发病率达403/10万，死亡16万余人。

串联的结束没有明确日期。1967年3月29日，中共中央决定，继续停止全国大串联，取消原定的当年春晚后进行大串联的计划。然而串联并未令行禁止，只是范围逐渐缩小。

本章可作感慨者不多。补充一点时间线里没有写明的通知全文，以及一些作者的分析和观点。

天津大学等校的部分师生，因为“造反”受到压制，决定徒步到北京“取经”。一路上，他们手挽手，肩并肩，高唱歌曲，风雨无阻，向北京进发。有的人脚上打起了燎泡，仍忍着疼痛，互相安慰，用朗读毛泽东语录来鼓舞士气。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他们忘却了疲劳，克服了重重困难，继续向前进。身居北京的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知道这件事情后，认定这又是一颗火种，因此，立即派火车在杨村车站等接这批人。当这些人踏上“毛主席派来的火车时，吹呼、雀跃，“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呼喊不止。对毛泽东的感激之情使天津大学的这些师生想起一九五八年八月十三日毛泽东视察天津大学的情景，于是，当即决定，天津大学的红卫兵组织定名为“八·一三”红卫兵。

作者对毛泽东支持串联的原因分析：

毛泽东八月十八日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的活动本身，说明了他对红卫兵进行全国性活动的支持。当他看到气势磅礴的红卫兵集会游行队伍时，对林彪说：“这个运动规摸很大，确实把群众发动起来了，对全国人民的思想革命化有很大的意义！”这句话，更体现出毛泽东要进行的是直接触动整个中国的“革命”，而全国各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便是完成这种“革命”的一个重要步骤。

继八月十八日、八月三十毛泽东两次接见来自全国的红卫兵之后，又于九月十五日、十月一日、十月十八日、十一月三日、十一月十一日、十一月二十五至二十六日，共八次接见丁红卫兵。在当时，有着正常头脑的人们很难弄清毛泽东一次又一次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的目的，人们也不能理解这种“接见”的意义。事过境迁，当今天回顾“文化大革命”时，我们发现，毛泽东连续八次接见红卫兵，至少起了两个作用：一是在红卫兵中和在全国范围内，把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和神化不断地推向新的高峰，二是肯定了红卫兵的全国大串联。毛泽东深深懂得，要冲破全国各地党政机构对“文化大革命”的抵制，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无限崇拜毛泽东的红卫兵，通过红卫兵“全国大串联”，使全国的运动连成一片。经“敢闯敢革命”的红卫兵一冲，任何抵制“文化大革命”的地方、部门和单位，就不得不按照毛泽东的要求来进行史无前例的革命了。

大串联中的交通工具：

有限的交通工具无法满足无限的人员流动的需求，中国出现了交通运输史上罕见的载运量髙峰。长途汽车，、内河船只、海运轮船，特别是火车的超载都到了十分惊脸的程度。满员一百余人的一节火车车廂，可以乘坐到二三百人。由两排三联座，两排二联座隔成的几平方米的空间，有时乘坐近三十位旅客。茶几上坐着人，椅背上坐着人，行李架上坐着人，走道上坐着人，掎子底下还躺着人，上厕所需从人肩膀上踏踩而过，上下车需从车窗来来回回。车门踏板，车厢顶上也有乘客。到了夜间，困乏难挡的旅客打着盹，身子东倒西歪，坐在椅背上的人不时摔跌下来，制造出一阵阵嗥叫喧闹。双臂紧勾扶手，坐在车门踏板上的人则在酣睡之对，由于肌肉松弛被甩下火车。更有露宿在车顶上的人翻滚到车下，还有的人因为准备不足，在过隧道时被刮倒在地而葬身铁轨。一旦火车超载运行到没有人下车的火车站时，车上车下不同心情的人便发生交锋。车站上等车的人扔石头，砸玻璃窗，企望破窗而入。有的人几天几夜挤不上车，他们便用车站上的水笼头往车里滋水，直到火车启动。最倒霉的要算买票上下车的真正乘客，他们必须经受学生串联一样的考验。海轮的运载量有较严格的限制，然而，由于上船时混乱拥挤，造成乘船证与乘船人数相差悬殊，不仅使船仓全部变成统仓，床铺也统统变成统铺。因为人员超载，轮船往往不能正常启航。由于交通工具的超负荷长时间运行，大大编短了各种交通工具的使用寿命，特别是火车，车厢行李架普遍断裂，车厢内的设备也被毁坏。而全国各地交通线上则是一片混乱。

干净又卫生嗷，兄弟们~

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队是中央文革小组的御用工具。在人人佩戴毛泽东像章，人人手捧毛泽东语录的崇拜狂热的启发下，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下，他们头脑发热，想把全国变成“红色的海洋”。为此，《红旗》战斗队驻各地的代表在人们还来不及注意变化着的一切时，几天之内，便在全国各地组织人力，将大小街道的店铺门面、房屋墙壁都涂上了红油漆，写上了各种标语，胡同小巷的建筑物墙壁上也刷上了以红色为主的大标语。商店里，宿舍里，居民的住房里，则以红纸为主剪辑了各种忠于毛泽东的标志贴在墙上，作为“红海洋”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于是，中国的商店、机关、单位，连在“破四旧”时更换的“革命”字号、名称也一律被红色油漆标语“同化”了。茶叶铺、百货店，面馆、饭庄，……休想从门面上去分辨。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三十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制止大搞所谓“红海洋”的通知》：

根据各地群众反映，最近城市中有些党政机关部门，借口写毛主席语录，‘美化市容’等等，大搞所谓‘红海洋’。就是用红色的油漆把大门和大片大片的墙壁涂成红色，甚至强迫群众挨家挨户出钱。有些农村中，除了‘红海洋’外还搞了大牌坊，还有别有用心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人，想用这个方法使群众没有貼大字报的地方，掩盖自己反毛泽东思想的罪行，他们的这一种做法，不但完全违背毛泽东同志历来教导的艰苦朴素的作凤，而且是一种抗拒大字报、对抗无产玢级文化大革命的恶劣行动。中央认为，各级领导机关必须坚决制止这种错误做法。特此通告。

中国的四组二律背反：

1. 饭都吃不上关心这个干嘛？都吃上饭了还关心这个干嘛？
2. 上边的本意是好的，下面的人执行歪了。下边的人也没办法，都是上面要求的。
3. 不满意的可以退籍滚出中国！一个外国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4. 你都能想到的国家能想不到吗？国家这么大上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 1966年6月6日
  • 西安交大六·六反革命事件。【1.5.进京串联】
  • 在公开的宣传工具的鼓动下，外地学生依照北京大学的榜样，层层揪批各地方、各单位的第一、二把手。各省、市，各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作为这场运动的领导者，坚决地反对学生的这种骚动。全国各地相继发生的所谓“西安交大六六反革命事件”、“兰州事件”、“长沙惨案”，“铜川血事件”，以及发生在上海、四川等地的类似情况，使不少人面对自己的受压处境，回顾起多年来所接受的教育，认为自己的行动是符合报纸上所鼓吹的“中央精神”的。【1.5.进京串联】
• 1966年8月13日
  • 天津大学等校的部分师生，因为”造反”受到压制，决定徒步到北京“取经”。身居北京的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派火车在杨村车站等接这批人。对毛泽东的感激之情使天津大学的这些师生因想起一九五八年八月十三日毛泽东视察天津大学的情景，于是，当即决定，天津大学的红卫兵组织定名为“八·一三”红卫兵。【1.5.进京串联】
• 1966年8月16日
  • 中央文革策划下召幵的“外地来京学生群众大会”上，陈伯达对进京串联学生的行动表示了“热烈地支持”，并利用毛泽东的威望，要求他们依靠自己，推进运动。【1.5.进京串联】
  • 频频与外地师生接触的北京师生，听到了上访人员愤怒的控诉和声泪俱下的求援，一种“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油然而生。加之中央文革成员的背后促动，北京的学生被一批批推出校门，推出北京，开始“北上、南下、西进、东征”，以帮助各地“破四旧”，以到各地“煽风点火”，以支援各地“战友”为名，向全国各地渗透。【1.5.进京串联】
  • 王任重对北京大学的学生到天津点火非常愤怒。他指责道：“就是北大学生了解天津？”“还相信中央不？”同时，用“考验左派”和强调“组织纪律”来约束学生，以期控制学生外流。【1.5.进京串联】
  • 陶铸为此写信给北京大学校文化革命委员会负责人聂元梓说，要“积极搞好本身的革命，创造好的经验”，“派人出去，当然以搞好本单位的运动为前提，这样支援才有力量，才更能起示范作用。”“有的同学要去外地点未命之火，自己走了当然不好”。并指示，将信“尽速印发，可在《新北大》上刊载，广为分发”。【1.5.进京串联】
  • 在陶铸信件内容的影响下，全国各地有关负责人策动了赶走前来率联的北京和外地学生的活动，在武汉、广州、上海、重庆、成都、昆明、杭州等地，南下串联的红卫兵与当地政府部门发生了冲突，冇些地方甚至发生了双方群众的暴力行为。西安、沈阳等地的群众与串联学生也发生了争执和磨擦。【1.5.进京串联】
• 1966年8月18日
  • 会上，毛泽东对林彪说：“这个运动规摸很大，确实把群众发动起来了，对全国人民的思想革命化有很大的意义！”【1.5.进京串联】
• 1966年8月25日
  • 大连海运学院的十五名学生，为了早一点起身进京，决定徒步而行。他们举着“大连-北京长征红卫队”的红旗，开始了自己的旅程。经历近一个月的艰辛，行程二千余里，终于到达了北京。【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1966年8月31日
  • 第二次接见红卫兵，会上正式肯定了全国大串连，在毛泽东的安排下，周恩来奉命代表中央讲话说：“现在，全国各地的同学到北京來交流经验，北京同学也到各地去进行革命串联。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事情，我们支持你们。中央决定，全国各地大学生的全部和中学生的一部分代表，分期分批到北京来”。【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9月5日
  • 中共中央、国务院公布了《关于组织外地革命师生来京参观革命运动的通知》，全国大串联这一活动形式由中央文件肯定了。【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各地的党政领导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文化大革命”，更不理解青年人思想和行动的突变，与学生特别是前来串联的学生发生着对立。湖北省掀起了大抓“南下—小撮”的’活动。武汉市的学生代表和从北京前去串联的学生，釆用了静坐绝食示威的反抗手段；上海市出现了日夜围攻北京学生的事件；贵阳市在“谨防政治扒手”的口号下，调集了数万名群众，对串联到那里的首都红卫兵进行了围攻。【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串联活动延伸到工厂、农村，影响了那里的正常生产秩序。【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9月15日
  • 在毛泽东第三次接见红卫兵大会上，周恩来就“串联”作了补充说明：“为了有利于工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大中学枚的红卫兵和革命学生，现在不要到工厂、企业单位和县以下机关、农村人民公社去进行串联。那里的革命要按照原来‘四清’部署，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九月中旬，参加串联的人员持通行证，可免费乘坐各式交通工具，全国交通运输吃紧情况越来越严重。【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10月1日
  • 毛泽东第四次接见红卫兵。【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10月18日
  • 毛泽东第五次接见红卫兵。【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10月22日
  • 《人民日报》发表了《红卫兵不怕远征难》的社论，赞扬“大串联，是群众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伟大创造。”“不坐火车汽车，徒步行军进行大串联，这又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创举。”【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在中央文革的鼓动下，全国各地都出现了积极响应步行串眹的红卫兵。【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1966年11月3日
  • 毛泽东第六次接见红卫兵。【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11月10日
  • 北京师范大学《井冈山》战斗兵团二百多名红卫兵在谭厚兰的带领下，秉呈戚本禹的旨意，以“带头砸开孔府的重重大门”为口号，在曲卑召开了“彻底捣毁孔家店大会”，砸碎了孔子的墓碑，捣烂了孔像，刨平了孔坟，把第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貽的棺材打开，暴尸于众。【1.5.“红海洋”】
  • 北京红卫兵和大连海运学院“长征红卫队”等组织，于本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召开“全国在京革命师生步行串联回本单位誓师大会”；通过了《全国在京革命师生步行串联回本单位倡议书》【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1966年11月11日
  • 毛泽东第七次接见红卫兵。【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11月25日-26日
  • 毛泽东第八次接见红卫兵。【1.5.“北上、南下、东征、西进”】
• 1966年深秋初冬
  • 11月底，中央发出结束串联的号召。全国各大、中、小城市、车站、码头都贴出公告，催促在外串联的人员赶快回本单位参加“文化大革命”。【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1966年12月30日
  • 此前全国大串联的过程中，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队是中央文革小组的御用工具。驻各地的代表在人们还来不及注意变化着的一切时，几天之内，便在全国各地组织人力，将大小街道的店铺门面、房屋墙壁都涂上了红油漆，写上了各种标语，胡同小巷的建筑物墙壁上也刷上了以红色为主的大标语。商店里，宿舍里，居民的住房里，则以红纸为主剪辑了各种忠于毛泽东的标志贴在墙上，作为“红海洋”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1.5.“红海洋”】
  • 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制止大搞所谓“红海洋”的通知》【1.5.“红海洋”】
  • 《通告》下达之前，北航《红旗》便发表声明，要造“红海洋”的反。主要由红、黄油漆涂抹而成的“红海洋”，经过几天几夜的奋力剥刮，便很快消失了。【1.5.“红海洋”】
• 1967年2月27日
  • 陈伯达、康生、谢富治等接见了北京红卫兵“三司”驻外地联络站的代表，要求外地联络站要一律撤回。【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
• 1967年3月19日
  • 中共中央决定继续停止全国大串联，取消原定的当年春晚后进行大串联的计划。希望各级领导向学生和群众妥为解释。并作为通知在全国张贴。【1.5.徒步串联的“长征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