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称「非友好国家公司应当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号支付天然气款项」，此举将产生哪...

俄欧“斗气”：资源战背后的金融决战

“不用卢布付款，就停止供气。”

当地时间3月3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法令，规定自4月1日起，“不友好”国家的公司应当先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号，再经由此账号结算购买俄罗斯天然气。若这些公司不以卢布结算，则被视为未遵守天然气合同规定义务，合同效力将被中止。

而最新消息，德国总理朔尔茨再次重申该国拒绝采用卢布结算。朔尔茨说：“我们已经审查了天然气供应商们的合同，大部分合同里注明的支付方式是欧元，部分结算方式是美金。当前，我们希望相关企业可以并能够继续使用欧元结算。”

俄乌冲突至今已持续37天。乌克兰战场之外，能源领域已经成为俄罗斯与欧美等西方国家“没有硝烟”的交锋阵地。

作为俄罗斯天然气最大的消费国，3月30日，德国政府发布供气应急预警，预防可能出现的天然气供应中断。对于俄罗斯的做法，德国一官员“支招”，“冬天只要穿上毛衣，温度就会达到15度，就不会有人被冻死。”而此时的德国，气温最低接近零摄氏度，最高为11度。即使在莱茵河周边，夜间温度也会达到零度以下。

这让人不免联想到2006年的俄乌“断气风波”，彼时，由于难抵严冬，欧盟着急上火地出面斡旋，要求俄乌谈判以恢复供气。而今，欧盟态度却有了强硬的转变，同时还声称将继续加强对俄的制裁。

在俄乌局势升级之初，德国就宣布暂停“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的审批。要知道，为了给“北溪2号”铺平道路，德国前总理默克尔还在卸任前访问过俄乌，然而，她谢幕仅约5个月之后，当初万般重视的“北溪2号”已经命悬一线。媒体评论称，随着“默克尔时代”落下帷幕，普京失去了与西方的“关键对话者”。

当前，俄乌战争局势虽出现缓和，但金融“战役”仍在继续。俄欧博弈，普京如何保卫俄金融系统？如今的欧洲为何这般“硬气”？面临潜在的“断气”风险，欧洲将如何抉择？

以牙还牙 博弈升级

自美国、欧盟在2月底对俄罗斯祭出SWIFT“金融核弹”以来，美欧不断加码对俄的金融制裁。

作为回应，3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决定，向“不友好国家”供应天然气改用卢布结算，将卢布与天然气强势挂钩。这是自俄乌冲突以来，俄罗斯针对西方制裁作出的最强硬回应。

3月29日，美、法、德、意、英国5国领导人共同声明将继续加强对俄罗斯的制裁。至此，俄罗斯与美欧之间的博弈逐步被推向高潮。我们梳理了自23日以来多方博弈的核心时间线。

从欧洲各能源交易商的态度来看，壳牌、英国石油、莱茵集团、埃尼等巨头拒绝表态，而道达尔、嘉能可和德国石油和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在面对《每日经济新闻》置评请求时，也纷纷三缄其口。

每经记者还注意到，早在3月初，德国石油和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就注销了其对“北溪2号”总计约10亿欧元的融资，是继壳牌之后又一退出该项目的交易商。在那时，该公司就表明不会再推进或实施其他在俄罗斯的项目，目前对俄罗斯方的付款交易已停止。

俄意欲何为？

一系列“组合拳”背后，普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英国牛津能源研究所杰出研究员Jonathan Stern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这应该是俄罗斯反制美欧经济制裁的措施之一。

美欧对俄罗斯实施金融制裁已过去一个月。随着大中型银行被排除在国际结算网SWIFT之外，外汇储备被冻结，俄罗斯由此被剔除出以美元为轴心的国际货币体系。根据俄罗斯央行公布的信息，截至当地时间3月25日，俄罗斯外汇储备为6044亿美元，相比于2月18日共计减少了388亿美元（约6%左右）。其中，约3000亿美元被冻结无法使用。

美欧的制裁大棒挥下之后，卢布兑美元汇率在2月中旬为1美元兑70.5~71卢布区间，3月7日一度暴跌至约150卢布。卢布贬值也推高了俄罗斯国内的通货膨胀。俄罗斯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截至3月12日~18日，通胀率比上周提高1.93％，在俄乌冲突后维持约2％的上升，相比3月初上升5.38％。[1] 随着俄罗斯的逐级反制，截至3月31日中午12点，卢布兑美元汇率已经反弹至1美元兑约84卢布，接近于一个月前冲突爆发之初的水平。

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欧洲国际经济学领域顶尖智库布鲁盖尔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Simone Tagliapietra和英国领先能源研究所Energy Aspects的欧洲天然气分析师Leon Izbicki均认为，俄罗斯采用卢布结算的决定与支持本币汇率有关。

Izbicki向每经记者表示，“（使用卢布结算）可能会增加对卢布的需求，从而有助于稳定俄罗斯的外汇汇率。在美国和欧盟于2月底冻结俄罗斯央行资产后，普京可能会寻求尽量减少俄罗斯对西方货币的敞口。”

除了卢布天然气的强势挂钩之外，俄央行购买黄金的举措也耐人寻味。有分析认为，俄央行以“定价”购买黄金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要通过购买黄金为遭SWIFT系统踢出的俄银行提高流动性，二是通过集中更多黄金，加速去美元化。[2]

3月24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能源委员会主席表示，“如果他们想购买（天然气），要么用硬通货支付，即黄金；要么按方便的方式支付，即卢布。”这无疑透露了一个信息，若欧洲买家要继续购买俄天然气，但苦于因SWIFT制裁无法换取足够卢布时，或许就可以用黄金直接购买卢布。

但值得注意的是，俄央行所定的每克黄金5000卢布的价格，低于目前每克约 68 美元的市场价值。这意味着，俄罗斯绕开美元、黄金、卢布之间的国际通用汇率，将卢布与黄金直接挂钩。悉尼科技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Tim Harcourt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解释说，将卢布与黄金挂钩，目的也是为了拯救卢布的基本面。

美国最大的贵金属交易公司之一Gainesville Coins贵金属专家Everett Millman表示：“这是有先例的。俄罗斯想让卢布的价值与黄金的价值直接挂钩，为每克黄金设定一个固定的卢布价格似乎是他们的意图。当涉及到俄罗斯如何在美元体系之外寻求资金和管理央行融资时，这非常重要。”他补充说，当试图避开制裁时，黄金是最合理的国际货币之一。[3]

他所说的先例，即1944年~1973年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规定美元作为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直接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则与美元挂钩，并可按35美元一盎司的官价向美国兑换黄金。该体系本质上仍是坚持“金本位制”。

不过，知名黄金投资公司Monetary Metals的CEO Keith Weiner在一篇评论文章中这样写道：“俄罗斯并没有足够的黄金来实施金本位制，其黄金储备将维持不到半年。除非俄罗斯的出口商向其支付黄金，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何用货币定价黄金也是难题，金本位制不是其目前能选择的道路。”[4]

曾参与中国-欧盟高教合作项目的研究学者龚秀国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要支撑其卢布价值，俄罗斯的黄金储量非常关键。虽然俄罗斯是主要的黄金生产国，但其国内储量应该不足以支撑，因为美国及其盟友对俄罗斯在海外的央行资产包括黄金进行了冻结。

俄罗斯央行25日表示，所有黄金外汇储备中的黄金都在俄罗斯境内，在俄罗斯央行的金库中保存。据俄央行公布的数据，俄现有黄金储备均在俄境内，截至今年2月1日，俄黄金储备总价值约为1322亿美元。

同时，龚教授也强调，卢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相对较低，影响力较弱，强推可能没有市场。

卢布结算，可行吗？

在普京要求卢布结算后，关于这一决定是否构成违约引发了广泛关注。包括德国经济部长Robert Habeck、意大利总理Mario Draghi等领导人曾公开表示，该命令代表了“单方面和明显的违约行为”。[5]

“支付货币在大多数长期合同中被指定为欧元。在少数合同（如与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中，我们了解到有以卢布支付的条款，但在大多数合同中没有这样的条款，”Stern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未经双方的谈判和合同约定，支付货币是不得变更的。如果Gazprom停止供应天然气或者俄罗斯坚持以卢布作为付款货币，将违反合同。”

Gazprom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公司，每年欧洲约40%的天然气都由其供应。数据显示，该公司每年的天然气出口总额高达3200亿美元，其中，欧元占58%，美元占39%，英镑占 3% 左右。俄罗斯对欧的日均天然气出口额在2 亿~ 8亿欧元之间。[6]

奥地利石化集团 OMV在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就透露，其合同规定就是以欧元结算。Harcourt认为，俄罗斯不太可能有权单方面更改已经存在的合同条款。“合同是在两方之间签订的，通常以美元或欧元为单位。因此，如果一方单方面说‘不，你要为此支付’，那等同于没有合同。”

“但与此同时，无法找到俄罗斯天然气的可用替代品也给Gazprom的客户带来了一些压力，以至于他们会就可能的合同重新谈判来达成妥协。” Stern说道。据外媒报道，俄罗斯的长期天然气交易非常复杂且通常是保密的，因此任何修改都可能引发一场法律战。[7]

一位熟悉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合同的律师表示，交易合同中通常包含引发重新谈判的条款——例如重大的市场价格变化，且每一方还可以根据合同权利要求进行修改以自行决定使用。但改变长期天然气供应协议的任何方面通常都是艰巨且耗时的。[7]

在标准的“照付不议”天然气合同中，每一方必须履行其义务，除非有不可抗力因素。在没有能源制裁或不可抗力因素的情况下，Gazprom将被要求继续向欧洲输送天然气，并且买家将被要求继续支付他们所承诺的费用。[7]

要在短时间内将占比100%的外汇结算完全改变，并非易事。Harcourt认为，如果接受用卢布结算，则意味着高昂的代价和低下的效率，欧洲不太可能接受这个选择。

Stern表示，“对于大多数欧洲买家来说，卢布付款介于非常困难和不可能之间，而且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他解释，若用卢布结算，欧洲买家需要将欧元付款发送到一家未被SWIFT禁止使用的俄罗斯银行（如Gazprombank）兑换成卢布，货币兑换还需要收费。

不过，在他看来，欧洲同意与否还取决于俄罗斯是否真的要“断气”。“据我猜测，如果有更多时间来安排卢布付款，比如多几个月，一些买家可能会同意付款。若未经事先协商，要求一周内实施支付货币的变更是不可接受的。”

“但如果欧洲拒绝以卢布结算，则合同程序将走向双方之间的仲裁。这将需要几个月（可能是几年）。”Stern补充道。

在龚教授看来，要让欧洲能源公司用黄金交易俄罗斯天然气，通常也是不大可能的，在国际金融形势动荡的背景下，黄金就是避险资产。

欧洲如何抉择？

当地时间3月31日，俄罗斯央行宣布，其已确定与外国买家进行天然气结算的特别账户制度。

俄罗斯的举措令欧洲陷入了两难境地，选择的压力已经传导至欧洲交易商这边。若接受，供气协议可能需要重谈，欧洲依据长期协议享受的优惠天然气价格可能失效，能源成本增加，交易难度也上升；若拒绝，则又面临“断气”风险。

在欧洲接受卢布结算的情况下，Harcourt认为，短期内会对俄罗斯（的资金流动）有所帮助，但这可能会造成长期的经济孤立，最终给俄罗斯经济带来负面作用。

凯投宏观全球高级经济学家Simon MacAdam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俄罗斯每年对欧盟的天然气出口额为300~400亿美元。在出口收入受到制裁重创之际，以卢布结算的直接后果将是消除外汇来源。这反过来又会加大俄罗斯国际收支的压力。”

不过，欧盟当前态度强硬，欧洲交易商或许也很难轻易做出接受卢布结算的选择。

Izbicki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如果欧洲拒绝以卢布结算，对俄罗斯来说，短期风险主要集中在资金流动停止或显著放缓。“在极端情况下，若Gazprom单方面强制改变支付条款，而其所有欧洲客户都拒绝转用卢布，那么俄罗斯资金流动可能完全停止。”

“在更微观的层面上，支付条款的转变大大增加了合同终止的风险，尤其是以下两类合同：一是将于今年年底到期的合同，二是相对较小的合同。” Izbicki表示。

“而长期来看，（支付转变）可能会促使欧洲加强使其天然气投资组合的多样化。”他说道。如果要以卢布结算，客户可能会要求提前终止合同，与完全拒绝使用卢布结算相比，这将减少天然气中断的风险。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也在积极采取行动，推动可再生能源的发展。以德国为例，德国近期提出《可再生能源法》立法修正案草案，拟加速德国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将实现100%可再生能源供给并放弃化石燃料的目标提前至2035年，以尽快实现能源转型。

根据德国联邦经济部发布的数据，俄罗斯当前在德国化石和天然气进口中所占的份额约为55%，煤炭进口约占50%，原油进口约占35%，可见其能源对俄依赖之高。

在此背景之下，液化天然气（LNG）成为欧洲迫切摆脱俄天然气的一棵稻草。25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与拜登签订了一份“历史性”的天然气出口协议，欧盟将在今年年底前向美国购买至少150亿立方米LNG。

据美国能源信息署报告，2021年美国、卡塔尔和俄罗斯合计向欧洲提供近70%的LNG，其中美国位列第一，卡塔尔排名第二，俄罗斯第三。[8]

不过，Stern 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透露，2022 年第一季度，美国向欧洲交付的 LNG 已比 2021 年同期多出120亿立方米，今年美国不会向欧洲交付太多额外的 LNG。

“短期来看，欧洲并没有选项来弥补俄罗斯的供应，也很难在下个冬天之前重建低库存。”Izbicki向每经记者展示了一组数据：截至3月底，欧洲的天然气库存量约为280亿立方米，远低于近五年的平均水平360亿立方米。

“欧盟提议在10月底填满80%的天然气储存容量，德国提出达到90%。这意味着欧洲在10月底之前要增加580亿~6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库存。相比之下，去年欧洲同期的填充量约为500亿立方米。”Izbicki向记者透露。“因此，欧洲从挪威、阿尔及利亚及全球LNG市场获得的任何增量天然气都将首先需要用于弥补储存的不足。”

Izbicki预计，今年欧洲将总共获得约320亿立方米的LNG增量供应。显然，这个数据远无法弥补欧洲库存的不足。

除此之外，Izbicki表示，东北亚的LNG需求预计将在今年第二、三季度回升，欧洲的出价很难超过亚洲。并且亚洲买家一直在积极签署新的供应合同，这意味着欧洲可买的份额有限。

另一方面，全球石油化工信息服务商ICIS的美国区LNG编辑Ruth Liao在此前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称，尽管美国增加了运往欧洲的LNG轮船，但是欧洲的LNG进口能力受基础设施条件限制，因而对天然气供应量的弥补作用有限。

俄会再度“拉闸断气”吗？

2006年1月，由于在天然气价格上存在纠纷，俄罗斯对乌克兰切断了天然气供应。彼时，恰逢欧洲遇罕见冰雪严寒，持续近三周的“断气风波”波及整个欧洲，导致20多个欧洲国家出现取暖用气短缺和供电困难。最终欧盟不得不紧急斡旋，敦促俄乌迅速谈判，全面恢复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

由于难消能源供给中断的余悸，在当年的布鲁塞尔首脑峰会上，当时的欧盟25国一致同意建立欧盟共同能源政策，强调欧盟须采取共同的能源外交政策，并加大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力度。

16年之后，能源安全的议题再一次摆在了欧盟面前，但这一次，欧盟欲与俄罗斯能源“脱钩”的态度似乎彻底而坚决。

但是，对于欧洲普通民众来说，在库存短期难以补足的当下，俄天然气的断供势必将意味着难捱的凛冬、高昂的天然气费用、不断紧缩的生活开支……

若俄“断气”，德国似乎是受影响最大的国家，因该国是最主要的俄天然气进口国。据标普全球的分析报告，德国对天然气的需求量高但国内产量低，仅2021年德国对天然气的净进口量约为840亿立方米，从俄罗斯的进口量约占60%。[9]

德国最大的工业工会IG BCE此前表示，如果德国决定停止从俄罗斯进口能源，德国钢铁、化工和造纸等行业将在几周内关闭。“能源价格暴涨，但最重要的是可能实施的天然气禁运，将严重打击能源密集型行业。这不仅会减少工作时间，造成大量失业，还会导致欧洲工业生产链的迅速崩溃，并带来全球性的后果。”

不过，中断供应，也并非只是欧洲单方面受损。由于能源供给的特殊性，俄欧双方长期以来缔结了一种共生关系。俄罗斯通过庞大的管道网络向欧洲输送油气，而大管径、长距离管道的建设成本高、周期长，一旦建成，供需双方即相互依赖、难以分割。[9]

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断气”的可能性有多大？

美联社在一篇文章中评论称，普京可能是在“虚张声势”。美国经济咨询公司High Frequency Economics首席经济学家Carl Weinberg 认为，俄罗斯拒绝交付天然气是不可能的，因为要断气可能意味着要封井。“如果不封井，油气将持续产出，如果运输突然停止，（俄罗斯）存储容量将很快被填满。”[10]

而对于俄罗斯来说，封井和重启的成本十分高昂。资料显示，传统油井分为自喷井和普通井，俄罗斯因为地下资源禀赋的关系，自喷井较少，因此开采时需要运用“磕头机”，加水加压挤出原油。如果停止开采石油，油井也需要继续维护，否则可能成为废井，再开采时投入的成本比一开始打井时的成本更高。[11]

因而，Weinberg认为，“俄罗斯不会停止运送天然气，正如德国和欧盟不会停止购买一样。”[10]

除此之外，能源是俄罗斯的主要收入来源。欧洲是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出口的主要市场，切断对欧的天然气出口，俄罗斯难逃其影响。“俄罗斯不太可能切断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即便在2014~2015 年的克里米亚危机期间——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在实施选择性制裁作为回应之后，俄罗斯仍然保持向欧洲输送天然气，”巴克莱的一名分析师这样总结道。[12]

记者手记 | 剧痛中瞥见的希望

俄罗斯被踢出SWIFT，对俄实施“核弹级”制裁，已经严重扰乱了俄罗斯的金融体系。普京也不得不出“断气”一招。简而言之，俄罗斯卢布的疯狂贬值，只能以退为进，而欧洲就胜利了吗？G7峰会上硬气的回答，到目前来看，也只能算赚了个“面子”而已。

毫无疑问，欧洲人已如热锅上的蚂蚁，320亿立方米LNG的增量供应并不能摆脱对俄的依赖。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永远是西方各国的治国基础。对于欧洲，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前有俄罗斯的便宜天然气，后却是坚定的盟友，怎么选？俄罗斯如果真的“断气”，那等待欧洲的，将是凛冬的来临。

“俄罗斯能抵挡住西方的强烈攻势吗？我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俄罗斯，或者欧洲？”想必，普京的金融自卫战，将卢布与天然气和黄金挂钩，给世界越来越多的国家带来了一些思考，各个国家也会着手准备自己能源储备的多样化。

从短期看，俄罗斯、欧陆乃至整个世界正在经历阵痛；然而从长远来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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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References

[1] 对俄金融制裁1个月效果如何？日经中文网

[2] 俄打响“金融反击战” 出台以卢布结算天然气等措施，环球时报

[3] Russia sets fixed gold price as it restarts official bullion purchases，KITCO

[4] Ukraine and the Next Wave of Inflation, Part II, Can Russia Enact a Gold Standard? Keith Weiner

[5] G-7 Rejects Putin Demand for Ruble Payments for Russian Gas, Bloomberg

[6] Russia warns West: gas bills in roubles are just days away, Reuters

[7] Rubles for gas: Putin trolls the West over its energy addiction, POLITICO

[8] Three countries provided almost 70% of liquefied natural gas received in Europe in 2021, 美国能源信息署

[9]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俄反击欧美金融制裁，天然气出口改用卢布结算有何影响, BBC

[10] EXPLAINER: What would paying for natural gas in rubles mean? AP

[11] 原油产量想减就减？起底真实的油井现状，安粮期货

[12] What happens if Russia shuts off gas supplies to Europe? Reuters

记者：文巧 郑雨航

编辑：兰素英

视频编辑：朱星运

视觉：帅灵茜 刘青彦

排版：兰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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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官宣：今天起，“不友好国家”买天然气必须用卢布，否则断气！这个欧盟大国放口风：可以考虑卢布

3月31日，综合央视新闻等媒体报道，意大利总理德拉吉透露，俄乌双方的立场有所靠近，但双方彼此仍互不信任。

与此同时，俄罗斯总统普京31日签署总统令，对俄“非友好国家和地区”以卢布支付俄罗斯天然气的新规于4月1日起生效。如果外国买家未付款或以外币付款，和(或)未全额付款，和(或)支付给未经授权的银行账户等，将被俄方视为违约，俄罗斯供应商将停止供应天然气。

俄罗斯央行宣布，其已确定与外国买家进行天然气结算的特别账户制度。

另外，美国白宫发表声明，总统拜登将宣布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石油储备释放，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美国将平均每天在市场上增加释放100万桶石油储备以应对油价上涨。随后，国际油价大幅走软。

普京签署天然气“卢布结算令”

不付卢布就断气

据央视新闻报道，当地时间3月3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4月1日起非友好国家公司应当先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号，再经由此账号支付所购买的俄罗斯天然气。

普京表示，他已于当日签署一项法令，规定了与所谓的“不友好国家 ”进行俄罗斯天然气交易的规则。普京说，俄方正在向这些国家的交易方提供一个明确和透明的计划：购买俄罗斯天然气，他们应该在俄罗斯的银行开设卢布账户。

普京强调，如果拒绝从4月1日起以卢布结算购买天然气，这些“不友好国家 ”的公司将被视为未遵守天然气合同规定义务，合同效力将被中止。普京说：“如果不付款，我们将认为这是买方的违约行为 ，买方将对所有后果负责。没有人向我们免费出售任何东西，我们也不打算做慈善。”

普京说，天然气交易使用卢布支付，这是向俄罗斯金融主权迈出的一步。

此外，普京还认为，欧洲国家准备忽视自己公民的利益，去迎合“海外霸主”的利益。美国试图将错误归咎于俄罗斯，并利用其他国家的困难赚取利益。普京认为，美国发动了针对俄罗斯的经济战争，制裁措施都是事先准备好再实施的，因为俄罗斯不愿意“跟着别人的调子跳舞”。

普京还指示俄罗斯联邦政府和俄罗斯央行制定好与制裁俄罗斯相关的应对政策。普京说，因为针对俄罗斯的制裁压力仍然存在，西方国家不会放弃对俄罗斯施压的政策，而且会寻找新的借口来实施制裁。

根据普京当天签署的总统令，俄罗斯央行将在10日内确定为外国天然气购买者开设特别外汇账户的细则。

据中新社，克里姆林宫网站刊登的相关文件，俄气工业银行作为被授权银行，根据外国买家的申请，开设卢布特别账户用于外方支付所购天然气。根据供气合同付款截止日期到期，如果外国买家未付款或以外币付款，和(或)未全额付款，和(或)支付给未经授权的银行账户等，将被俄方视为违约，俄罗斯供应商将停止供应天然气。

G7此前称拒绝卢布结算

据中新社，3月28日，普京指示俄相关部门和央行及俄气公司，应在3月31日前就使用卢布向“不友好国家和地区”收取天然气款项问题做出汇报。上述单位将共同制定政策，将俄气公司目前天然气对外供货合同的支付货币更改为卢布。此外，俄央行将与内阁共同保证以卢布按照现有合同收取款项，并保障消费者在国内货币市场买入卢布，以便为天然气付款。

3月23日，普京与俄政府成员举行视频会议时表示，一些西方国家过去几周做出冻结俄罗斯资产的非法决定，俄方向欧盟成员国、美国供应商品时再以美元、欧元等货币结算已经毫无意义。俄方将在最短时间内实施综合措施，首先是向“不友好国家”供应天然气时改用卢布结算。

德国、法国、意大利等国领导人日前分别与普京通话，沟通俄方要求改用卢布作为天然气交易货币的问题。目前除保加利亚、摩尔多瓦等少数国家同意以卢布支付外，多数欧洲国家对此予以反对。七国集团此前明确表示拒绝俄方方案。

BCS Express专家伊戈尔·加拉克乔诺夫表示，此举可降低美西方新一轮制裁以及其他政治措施使俄罗斯天然气无法支付的风险。他指出，现在俄罗斯天然气以卢布结算，理论上风险就落在了欧洲消费者身上。

俄能源与金融研究所首席能源总监阿列克谢·格罗莫夫表示，这一决定显然是为了在制裁压力下稳定卢布汇率局势。强制使用卢布支付俄罗斯天然气的决定将迫使欧洲从俄罗斯银行购买卢布。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为俄罗斯金融体系提供直接帮助。

但格罗莫夫同时认为，转为卢布结算的决定也涉及非常高的风险，主要是针对从俄罗斯向欧盟国家供应天然气的长期合同制度，这是俄罗斯天然气出口的基础。他认为：“单方面改变结算货币是合同条款的重大变化，合同各方可能会有不同的解释。”一方面，如果合同双方有意保留并继续履行，则可以表现为一种不可抗力。另一方面，它也可能被视为单方面严重违反合同条款，甚至可以成为终止合同的理由。

格罗莫夫分析说，鉴于欧盟国家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高度依赖，可以预想到一些国家将被迫至少暂时接受俄罗斯提出的新游戏规则。但他不排除大量欧洲买家将就此向有关国际仲裁法院提起上诉，这可能会引发与俄气的一波国际诉讼。

欧盟三大国纷纷表态

当地时间3月31日，意大利总理德拉吉确认，向俄罗斯购买的天然气将以欧元和美元进行支付，而将外汇转换成卢布是俄罗斯的内政。

意大利总理德拉吉稍早前透露，与俄方签订的购买合同规定用美元和欧元支付，用卢布支付不可接受也不可行。但可以尝试用卢布支付，这需要时间。德拉吉不认为存在俄罗斯能源断供的风险。

另外，德拉吉还透露，在此前一天的通话中，俄罗斯总统普京向他表示，目前与泽连斯基会谈的时机尚不成熟，但双方的谈判取得了一些进展。

在外国媒体新闻发布会上，德拉吉表示，俄乌双方的立场有所靠近，但双方彼此仍互不信任。俄方希望意方将来为和谈条款的落实发挥保障作用，意方与俄方均表示继续保持沟通。

当地时间3月31日，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在柏林会见了到访的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长勒梅尔。双方重点就对俄制裁、能源供应的依赖以及欧洲能源基础设施等问题交换了意见。

哈贝克在会晤结束后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上一轮制裁不会是最后一轮”，德法双方就可能的进一步制裁措施进行了讨论，但他没有透露具体内容。据哈贝克介绍，为了应对俄罗斯可能中止天然气供应的情况，德国已经发布了天然气应急预案的预警级别，“继续与盟友密切协调并展现出团结至关重要”。他一方面再次重申了德国企业将继续履行现有合同的义务，即用欧元进行俄罗斯天然气的支付，另一方面强调，相关方就此明确立场至关重要。

哈贝克指出，德国到2045年实现气候中和的目标眼下还没有受到威胁，但当前的形势确实暴露出了德国对化石能源的高度依赖。因此，德国已计划对扩大可再生能源追加补贴，以确保到2030年，有80%的能源来自可再生能源。按照他的说法，德法均认为有必要尽快在欧洲启动共同的氢能源网络——“欧洲的能源供应必须适应未来”。另外，在哈贝克看来，有必要认真对待在未来两年内可能会出现的粮食危机。虽然德国和法国未必会首当其冲，但在较为贫穷的国家，“这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粮食供应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基础。

勒梅尔也表示，七国集团拒绝以卢布支付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态度非常坚定，必须严格遵守现有合同。他坦言，德国、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眼下正遭受一次“巨大而残酷的能源冲击”。为了应对能源价格上涨，德国和法国将每天进行沟通、就经济反应展开协调。勒梅尔称，德法两国都已经制定了有针对性的保护和援助措施，旨在保护私人家庭和企业，并且对遏制通胀产生积极的影响。

当地时间3月31日，德国对俄罗斯提出的天然气结算要求做出回应。德国总理朔尔茨再次重申该国拒绝采用卢布结算。

朔尔茨说：“我们已经审查了天然气供应商们的合同，大部分合同里注明的支付方式是欧元，部分结算方式是美金。所以在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会谈时，我明确表达了想延续此支付方式的意愿。至于普京总统的建议，以及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会继续关注。但是当前，我们希望相关企业可以并能够继续使用欧元结算。”

朔尔茨坦言，虽然德国政府和企业将争取在今年年底之前降低对石油和煤炭等能源物资进口的依赖，但具体到天然气，“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因为无论是通过铁路还是公路运输，或者是通过轮船、管道运输，德国首先得考虑天然气运输的承载能力。

德国联邦财政部长林德纳当天也强调，合同就是合同，既然现有合同大多以欧元为基础，那么支付欧元无可厚非。他同时指出：“我们将详细研究和审查俄罗斯方面所提出的建议和要求。但需要明确的是，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政治讹诈。合同将按其缔结时的情况来履行。此外，针对俄罗斯中央银行和货币的制裁对我们来说仍然至关重要。”

另外，按照德国联邦政府发言人赫伯施特莱特的说法，俄罗斯总统普京已向朔尔茨承诺：“对于欧洲的合同伙伴来说，一切都不会改变。”

欧委会搜查俄气驻德办公室

欧盟委员会于当地时间3月29日对德国的几家天然气行业公司进行了搜查，其中也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驻德办公室。按照欧盟方面3月31日的说法，欧盟委员会正在就这些公司涉嫌滥用市场力量进行调查。

据德国媒体当地时间31日的报道，本次调查行动针对天然气供应、运输和储存公司，欧盟委员会怀疑相关公司违反竞争规则以抬高市场价格。不过，欧盟委员会没有公布29日的调查结果以及被调查公司的名字，称突击搜查只是调查的第一步：“委员会进行此类检查并不意味着这些公司的行为是反竞争的，也不会预先判断调查的结果。”

多家德国媒体援引内部人士的消息指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也在被搜查对象之列，但该公司没有发表任何相关声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在德国拥有的子公司包括活跃在天然气贸易和储存领域的Gazprom Germania以及天然气供应商Wingas。

由于能源价格急剧上涨，欧盟委员会数月来一直在调查可能存在的天然气市场操纵和投机行为。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此前称，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商业行为“非常奇怪”，并指出尽管价格居高不下且需求过剩，但该公司仍然对增加交付没有兴趣。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俄罗斯政府则一再表示，他们正在履行长期供应合同。

拜登宣布美国历史上

最大的石油储备释放

据央视新闻，当地时间3月31日，美国白宫发表声明，宣布总统拜登应对油价上涨的新措施。声明表示，新措施由两部分组成，即立即增加石油供应以及实现真正的美国能源独立。

声明称，美国将尽一切努力鼓励国内石油生产，并从战略石油储备中释放石油，作为未来几个月增加供应的桥梁。目前，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已经接近创纪录的水平，预计今年美国石油日产量将增加100万桶，2023年石油日产量将增加近70万桶。据悉，拜登呼吁国会要求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公司为他们未使用的油井和没有生产的公共土地支付费用，促进这些公司使用闲置油井和土地，加大产量。此外，在与盟国和伙伴国协商后，拜登将宣布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石油储备释放，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美国将平均每天在市场上增加释放100万桶石油储备以应对油价上涨。

声明还称，拜登将宣布他对实现真正的能源独立的承诺，这一承诺的核心是完全减少美国对石油的依赖。据悉，拜登将呼吁国会通过他的计划，加快美国向清洁能源的过渡。他的计划将有助于确保美国在未来几代人使用能源的清洁，以及在尖端行业创造数百万个高薪工作岗位。在不久的将来，该计划将为美国家庭节省资金——包括利用电动汽车每年节省超过950美元的汽油花费，以及使用太阳能和热泵等清洁电力为家庭供电每年额外节省500美元。此外，拜登将发布一项指令，授权使用《国防生产法案》来确保美国生产关键材料，通过减少美国对其他国家矿物和材料的依赖进而支持美国的清洁能源经济。

受消息影响，原油市场价格跳水，截至发稿，下跌6.43%，报100.89美元/桶。

编辑|程鹏 盖源源 杜恒峰

校对|段炼

每日经济新闻综合自央视新闻、中新社、市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