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夸它夸晚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局外人看电影（ID：cstkkj），作者：艾飞，头图来自：《四个春天》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很喜欢是枝裕和导演的电影，基本上每一部都看过两次以上。每回看他的电影，都会让我对生命中那些沉重的问题，顿时变得举重若轻，豁然开朗。

比如，如何面对死亡，如何面对家庭，如何面对衰老，如何面对每天的生活......

是枝裕和的电影从不故作深刻，总是耐心又细腻地呈现着普通生活的一点一滴，提醒着观众：世界如此精彩，日常就很美，生命本身就是奇迹。

正是从是枝裕和的电影里，我明白了，哪怕是再平凡的生活，也会有它的趣味所在。只要你习惯去“凝视”。

前两年，有一部叫《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的电影，就非常直接明了地展现了什么叫做“凝视自己的生活”。

电影的主人公熊谷守一年纪虽大，但生命力充沛，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观察院子里的花鸟虫鱼。以至于，他发现，蚂蚁爬行的时候，都是先迈左边第二条腿的。

熊谷守一喜欢写“无一物”这三个字，这是他生活的哲学。 

 “无一物”，所以心有万物。没有唯一重要的东西，因此每件小事都可以很重要。

在2019年，国内也上映了一部“凝视生活”的纪录片，非常可爱，可爱到我每每想起都嘴角上翘。

它就是陆庆屹导演的《四个春天》，豆瓣评分8.9。

导演是个资深北漂，和无数异乡人一样，每年都是春节回贵州老家。于是他就用摄影机记录了每年春天父母生活的点滴，自2013年到2016年，四年拍了两百多个小时。后来，他把这些素材精剪，就是《四个春天》。

导演之前写过一篇文章，叫《我妈》，他写道：

我妈天生暴脾气，见不得不平事，眼睛一瞪，路灯都要黯淡几分！争强好胜，不服输，在她眉头下就没有写过困难二字。

整部电影看下来，你会发现，导演他妈的笑声再也忘不掉了，只要一笑，就非常尽兴。

比如有亲戚来拜年，坐上桌，聊着聊着他妈就带头唱起歌，歌词有一句是：人无艺术身不贵，不会娱乐是蠢才......

比如上山摘蕨菜，他妈也是边摘边唱，笑成一朵花。

再比如儿子教她用微信，她就发语音给坐在旁边的老伴，当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整个人又笑的人仰马翻。

《四个春天》里的妈，豁达，她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是“安逸啊”，另一句是“哉哟”。 其实她每天忙的都是家里那些琐碎的事，但她总能自得其乐。

在《四个春天》里，更有意思的是导演他爸。

导演也为他爸写过一篇文章，叫做《我爸》，开篇两句就很生动：

我爸做什么事都悄无声息的。比如他在睡觉前，会不声不响到每个人的房间打开电热毯预热，然后下楼和我们坐一会，所以家里人每天钻被子时候都是暖烘烘的。

他爸的兴趣广泛，什么二胡、笛子、小提琴、手风琴等等都知一二，没事就拿出来把玩。

而且，他爸喜欢摄像和制作视频，一旦出门，不管多麻烦，他都随身带着小DV，拍完回家再自己剪成视频，配上音乐和字幕，就是一件作品。

老爷子尤其对自然风光钟爱有加，一看到漂亮的风光，脸上就泛起温柔的笑意。不管是对来家里筑巢的燕子，还是新养的蜜蜂，他爸都倾注感情，仿佛这些过客都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有一年的春天，老爷子兴奋的冲进屋对导演说：燕子飞回来了。

这个时候，导演他妈慢悠悠地说道：别太兴奋了，燕子飞走时，又要失落几天。

你会发现，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我们印象中中国老人的那种苦涩。他们感情细腻，自给自足，自娱自乐，似乎只要有对方陪伴，还生活于世，他们就能找到喜欢的事，变得快乐。

在片中，他们互相剪发互相干杯，一起做饭爬山，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而独处的时候，她在左边的房间缝衣服，他在右边的房间对着电脑录歌......那情景，安逸，哉哟。

有人问导演，拍的过程中哪一幕最感动？

导演说：最动人的是有一天父亲在楼顶拉小提琴的场景，夜风徐徐，头发银白，琴声悠悠，一个人的一生好像就这么过来了。

他当时问父亲为什么在这里拉，父亲说，怕吵醒他。

这种滋味就是我喜欢《四个春天》的原因。

在网友看来，二老的生活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诗和远方，其实他们哪里会想那么多，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生活本身。

全片最感伤的一幕是女儿因病去世的场景。

在我看来，在这种家庭中成长的每一个人都是幸福的，因此在看到有人去世的时候才会愈加伤感。

在《四个春天》的最后一个春天，二老经常会来女儿的坟头，他们把这块地方打扮的很漂亮，在坟边种好辣椒，提防会来吃草的牛......

这部纪录片让我想起了2017年我最喜欢的一个纪录片，叫《人生果实》。

《人生果实》里的修一和老伴英子居住在木结构的老屋里，每天在院子里锄地拔草、捡落叶挖土豆、摘樱桃梅子、采核桃柿子、做木工、烤蛋糕、打年糕......看着似乎没什么精彩片段，但看完才觉真美好啊。就像记忆里那些用心的时光，回过头再想，真想回去啊。

如果说《四个春天》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它的割裂感，它是由一个个独立的片段组成，打动人心的是这个家庭里二老那些美的发光的日常。而《人生果实》则更加完整，流畅饱满。

然而这两部纪录片给了我同样一种巨大冲击，那就是：很美好，让人不怕老。

这种“凝视生活”的电影，无所谓故事，无所谓高潮。它都是一些日常细节，渲染的都是真情实感，这种情感会变成种子，洒进观影者的心房，从此受益终生。

人间当然值得，我们活这一次，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在这人间里找到相处的人和想做的事，然后“为她钟情，倾我至诚”。

事实上，无论是前面提到的是枝裕和的电影，还是《人生果实》和《四个春天》，看完这些电影都会有个很深的感受，那就是：千万要好好活一次。

活得越久越能明白，人生是循序渐进，不紧不慢的过程。孜孜不倦地去活，自然会结出丰硕的果。就像熊谷守一用漫长生命在尽他所能扭转着我们对于“重要性”的意义。 

有人觉得钱重要，就可以有人觉得花花草草重要，有人觉得名重要，就可以有人觉得日月星辰重要。有人觉得人间不值得，那是因为他痴迷于世俗里的那些“重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庭院，只是很多人都不自知。

这种不自知就像平时我们洗澡的时候，如果不是要涂沐浴露，你都不知道身体里还有这么多不曾了解的部位。

在《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里有句台词很精彩，熊谷守一说：年纪就是我的职业。 

年纪怎么会是职业呢？因为在他看来，他的职业就是活着，好好活着，那这辈子的工作就很出色了。

嗯，希望世界上多一些熊谷守一这样的人，大家都多一些《四个春天》里的时刻，永远努力在你的生活之上保留一片天空。这样的话，生活恐怕会快乐一些，毕竟春天属于每一个人，毕竟，春天一去不复返。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局外人看电影（ID：cstkkj），作者：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