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如何正确看待疾病?

 4 years ago
source link: http://www.tmtpost.com/4246015.html
Go to the source link to view the article. You can view the picture content, updated content and better typesetting reading experience. If the link is broken, please click the button below to view the snapshot at that time.

V7RZzeU.jpg!web

图片来源@unsplash

文|洪言微语,作者|薛洪言

疾病,是个古老的话题,它与人类的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很多时候,疾病,不仅仅是疾病。或者说,病因清楚、容易治愈的常见病,还能算单纯的疾病;而那些原因不明、无法治愈的疾病,则不仅仅是疾病,它们有各种“隐喻”。

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由于其神秘莫测,我们把各种疑难杂症视为“天罚”,是上天降罪人世间的工具。随着科学进步、医学昌明,“天罚”论慢慢失去市场,但附着其上的种种解读从未散去。

疾病的“隐喻”

在各国文化传统里,疾病,一直被当作死亡、人类的软弱和脆弱的一个隐喻。尤其是疑难杂症,生病本身似乎就是“堕落”的证据。

在《疾病的隐喻》一书中,美国评论家同时也是癌症患者的苏珊·桑塔格曾总结道:

“任何一种病因不明、医治无效的重疾,都充斥着意义。没有比赋予疾病以某种意义更具惩罚性的了,人们内心最深处所恐惧的各种东西,如腐败、腐化、污染、反常、虚弱等,全都与疾病画上了等号。……人们对邪恶的感受被影射到疾病上,而疾病则被影射到世界上。”

在苏珊·桑塔格看来,那些神秘的疾病,具有被当作隐喻使用的最广泛的可能性,它们被用来描绘那些从社会意义和道德意义上不正确的事物。

如梅毒,被视为羞耻的、粗俗的疾病;结核病(结核杆菌被发现之前),被解读为一种偏执,要么是情感过于强烈,要么是意志力薄弱、自暴自弃;癌症,因其无中生有、畸形扩散等特征,成为自我压抑或无节制生活的代名词;而艾滋病,因其特殊的传播途径,被视为对放纵的惩罚。

疾病一旦被打上耻辱的印记,就会殃及患者本人。 疾病附带的恶名会加剧患者的痛苦,有时,甚至成为主要的痛苦源。 一如尼采所说,

“想一想疾病吧!——去平息患者对疾病的想象,这样,他就至少不必因对疾病胡思乱想而遭受比疾病本身更多的痛苦——我认为,这种痛苦很是厉害!它大得很呐!”

患病,通常可被理解为一种受难,但令人恐惧的不是受难,而是这种受难还让人丢脸。以艾滋病为例,就早期很多病例而言,患者恰好是某个“高危群体”的一员,这个群体又恰恰不被主流社会认可。于是,在大众眼里,通过某种性实践感染艾滋病,变成了一种咎由自取。

如果说人生最大的不幸是患病,那患者最大的不幸就是孤独地患病。同为恶疾,当某人被诊断为患癌症时,他的家人通常向他隐瞒结果;当被诊断为艾滋病时,患者本人通常向家人隐瞒结果。前者,因关心而逃避;后者,则因逃避而愈发孤独。

也有些疾病,一度存在被美化的倾向,比如结核病。

历史上,很多文艺名人都是结核病患者,如肖邦、契诃夫、卡夫卡、爱默生、梭罗、雪莱、济慈,以至于人们把结核病与文学创造力联系在一起,赋予结核病一种浪漫气质。

作为病友,雪莱曾如此劝诫济慈,“痨病是一种偏爱像你一样妙笔生花的人的病”,19世纪末,西方一些文学评论家甚至把当时文学艺术的衰退,归结为结核病的逐渐消失。

事实上,无论丑化还是美化,都源于不把疾病当疾病,赋予其不该赋予的内涵。

我们为何会生病?

正确认识疾病,需要破除疾病的隐喻;要破除各种隐喻,首要是消除疾病的神秘感。

以癌症为例,因其多因属性——致癌物、基因、免疫力、情绪、心理等——被赋予最广泛的隐喻。一种常见的解读是,压抑是癌症源头,那些心理受挫的人、不能发泄自己的人,更容易患上癌症。反过来,癌症患者也容易被贴上自我压抑的标签,成为他们新的痛苦源。

真相或许是,就像结核杆菌之于结核病,我们还没找到导致细胞癌变的那个唯一致病源,才会有这么多“医学假说”,这些“医学假说”,又为各种疾病隐喻提供了发酵土壤和想象空间。

好在,虽然具体到单个疾病的病因,还需依赖科学和医学的进步;但整体而言,关于人类为何会得病,我们已慢慢有了更为理性的认知。

诠释疾病机理,不同视角有不同解读,在进化论者看来,至少四方面原因让人类不得不与疾病长期共存。

一是人类进化速度赶不上环境变化速度,不协调、不适应成为病因。比如说,当食物供给不再稀缺,人类在长期饥饿环境中进化而来的味觉偏好和饮食本能,让我们在这个时代深受肥胖、高血压、糖尿病等“文明病”之苦;当生活节奏变快、竞争压力变大,在石器时代只有遇到野兽时才会产生的焦虑情绪,变成家常便饭,情绪过载,成为各种心理问题的源泉。

在科技加持下,我们的生活环境日新月异,可我们的身体结构同几千年前并无二致,于是,新型疾病不断出现,心理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二是人体构造本质上就是进化妥协的产物,妥协意味着不完美。比如,大脑容量增加让我们更聪明,却以颞部肌肉缩小、脑部更易受伤为代价;直立行走解放了双手,却也让我们更容易腰酸背痛;我们的骨骼结构,需要在健壮与灵活性之间做平衡;我们的胃酸浓度,则要在杀菌消毒能力和胃溃疡发病率之间做选择;……

人体并不完美,妥协无处不在,一旦过载过量,总会产生问题。

三是自然选择只关心基因传承,不在乎个体死亡。在《自私的基因》的作者看来,一切动物(包括人类)都是基因自我复制的容器,

“它们存在于你和我的躯体内,它们创造了我们,创造了我们的肉体和心灵,而保存它们正是我们存在的终极理由。我们称它们为基因,而我们就是它们的生存机器”。

人类的基因通过生育完成代际传递,自然选择也只在这个阶段发挥作用。以生育期为界限,使幼儿致病的基因无法传续,使青年致病的基因只有少量后代,老年致病的基因则能永续传递下去。所以,生育期之后,各种有害基因陆续发挥作用。衰老,如期而至;病痛,如影随形。

说到底,自然选择只关心在生育期内完成基因传承,生物体自身是否长寿并不重要。

四是微生物入侵,“物竞天择”视角下的生存竞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虽已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却仍是大自然生态链内的一环。在肉眼可见的宏观世界,我们已少遇威胁,可面对种类更为庞大的微生物世界,生存竞争才刚刚开始。

除非我们能消灭所有致病微生物(这是不可能的),否则就不可能根治各种因微生物入侵导致的疾病。

从文明进步看,人类的确很强大;可作为生物体,我们又真的很脆弱。

正确看待疾病

19世纪之前,医学很大程度上仍与巫术无疑;进入20世纪后,现代医学突飞猛进,一度让我们产生了可以战胜一切疾病的幻觉:

X线、CT、超声等新技术,大大提高了疾病检查精准度;麻醉、抗生素、血库与输液的应用,助力外科手术步入黄金时代;基因测序技术,更是让我们自以为掌握了生命的密码,甚至可以向衰老发起挑战。

但事实证明,新的进步总会产生新的问题,新的疑难杂症更是层出不穷:

结核病、天花的问题解决了,艾滋病、癌症成为新的难题;

抗生素曾是对付致病微生物的金丹妙药,抗药性病菌很快成为新的难题;

越来越多的生理性疾病得到有效控制,越来越多的精神性疾病让人束手无策;

……

其实,出现新的疑难杂症并不可怕,这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问题,真正的问题仍在于我们如何看待这些疑难杂症:我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总会映射到疾病之上,把一个个自然或物理问题,变成道德或精神问题。

疾病只是疾病,不存在任何启示,不应也不必附带任何隐喻。

美国医生特鲁多(1848-1915年)的墓碑上刻着一句铭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面对那些无法治愈的疾病,或许,这才是我们应持的态度。

参考资料:

1、[美]伦道夫·M.尼斯,[美]乔治·C.威廉斯,《第一推动丛书·生命系列:我们为什么会生病(新版)》,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8.

2、[英]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40周年增订版》,中信出版社,2018.

3、[美]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2018年版)》,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

【钛媒体作者介绍:本文由“洪言微语”原创,作者为苏宁金融研究院院长助理 薛洪言】

更多精彩内容,关注钛媒体微信号(ID:taimeiti),或者下载钛媒体App

NfANziy.jpg!web


About Joyk


Aggregate valuable and interesting links.
Joyk means Joy of g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