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厂裸辞后,我没能重启人生

 5 months ago
source link: https://www.woshipm.com/zhichang/5971680.html
Go to the source link to view the article. You can view the picture content, updated content and better typesetting reading experience. If the link is broken, please click the button below to view the snapshot at that time.

大厂裸辞后,我没能重启人生

2024-01-06
0 评论 1521 浏览 2 收藏 20 分钟

曾经在抖音和小红书上,充斥着“大厂裸辞,漂亮宝贝不干了”的职场爽文和视频,有人不为所动,也有人心动不已。真当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个中滋味。就像这篇文章里面的几位主人公,裸辞之后的生活,并不如人意。

52799bbe-d9de-11ed-9d2f-00163e0b5ff3.jpg

“宇宙厂离职创业珠宝,以为是降维打击,结果创业半年,我借空了借呗。”

当frank从大厂离职,花过十几个亿做营销,出过爆品,在风口公司冲了多款产品销量第一,自认为“还有些能力”的他,“不想再打工,决心搭个班子创业”。

创业初期,他把半年200万美金,一年1000万美金的营业额目标写入文档,“我都想好@程前朋友圈 采访我的时候该讲什么曲折的故事,先感谢父母还是合伙人。”而半年后,融不到钱,借呗借空,无法盈利,“品牌没声量,规模越做越小,心态越来越差。”frank曾经乐观的设想被现实扑灭,他发现“一个普通的珍珠个体户,就能吊打我们。”

“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2023年,这句在互联网上流行颇广的话,与屡屡冲上热搜的“重启人生”,触动着frank们的情绪,当北上广打工人将公司称为“大厂”,将自己称为“厂哥厂妹”,他们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在“劳动异化”下扮演着“螺丝钉”的角色,更因为难以自证自身的“不可替代性”,而无比焦虑。

“不想继续打工”的搞钱哲学,成为社交平台上的主流叙事,而当格子间里的大厂人,真的决定走出原本的轨道,就能跃入旷野吗?

今年28岁的阿苏,本来是个税后年薪拿50w的大厂员工,“996占60%,007占40%”,工作很忙。2023年,她胖了20斤,褪黑素越吃越多,体检发现,腰椎键盘突出和结节是最轻的问题。

裸辞时,她拿着30万积蓄,决定去寻找更开阔的人生,更多的可能性。

即便能就“如何做淘宝引流”写出5000字的doc,她的淘宝店没坚持过3个月;跑去义乌试图“整合资源”,她花2万元备货,根本不动销;剩下的货拉去市集,摊位费一天300元,她只卖了170元。想象中“边玩边挣钱”的潇洒人生没有到来,她奔波在不知何时到来的“零碎兼职”,以及没有起色的种种探索之间。

当“大厂裸辞,漂亮宝贝不干了”的职场爽文成为现实,打算“重启人生”的阿苏、frank,被拉入了屏幕外的真实世界。

站在互联网红利尽消的新当口,他们谨慎地审视工作和生活。大厂褪去光环,连同收容打工人的北上广深。当打工的性价比越来越低,“明天和被裁不知道谁先来”,在社交媒体上,“互联网裸辞创业月入5万”、“30大厂裸辞旅居,重启人生”的贴文,便成了新的流量密码。

而当决定“出去看看”的他们走出大厂,以为可以摆脱上班的桎梏,通过裸辞迅速地脱离原本的轨道,找寻更开阔的人生。但满怀期待的他们跃入旷野,面对生活的真实样貌,却发现,更多的可能性,往往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走出轨道,不一定就能跃入旷野。

Pwz0kfVl8hMqyqbKPqlc.png

图/互联网充溢的裸辞贴

来源/字母榜截图

“不能再做螺丝钉了”,几乎成为了大厂人离开的主流原因。

在知春路的某大厂待了三年多,frank的岗位偏向中台,他花过几十个亿,推广起来几个当前互联网上的爆款APP,而周而复始“去支持某个业务”的工作,逐渐让frank感到无趣。

开始时他会为一小段项目的完结而开心,“就像工厂拧螺丝,我把螺丝拧进去了就很开心,但随着工作时间变久,我不想只把螺丝拧进去,我想尝试自己把机器运转起来。”frank开始有了创业的渴望。而随后,在跳去的风口创业公司“暴雷”倒闭后,2023年7月,frank组建起了自己的创业团队。

除frank之外的公司合伙人,一个是出身top2高校的某大厂高管,年薪数百万,另一个是top新消费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他们一拍即合,“我们都出身大厂,但都不想在打工了。”

“这个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和frank一样,当社交平台“重启人生”的帖子反复冲上热搜,在身边的朋友早已“闯出一片天”的震动之下,阿苏无数次问自己,“是在大厂继续做一颗螺丝钉,等着有天被当作耗材踢出去,还是先跳出去试试水温呢?”

今年3月份,当穿越深圳的11号线,帆布包里的双吉汉堡都被早高峰挤压变形,阿苏坐在会议室里,听着mentor把业绩指标聊了一遍又一遍。

同事们面上不动声色,私下的小群却热闹了起来,“这么点预算怎么做推广?”“周末钉钉call我回来,加班费还不批。”此时,阿苏忽然想起朋友圈里裸辞了一年的“饭搭子”,现在已经是一名“数字游民”了。

在那个格外疲惫的周一,阿苏提交了离职申请。

裸辞后,阿苏先花了5万元报了北欧8国小众旅行团,然后在青岛住了小半年。“卸载了钉钉,裸辞后每天吃得香睡得好,不用抱谁的大腿,天天琢磨向上管理,也不用被一个钉钉电话吓得心律不齐,不长痘了,人也瘦了8斤。”

相比起一线城市,青岛物价很低,租一间靠海的小房间,每个月日常开销可以控制在2500-3000元。

同时,此前阿苏的工作内容正是“教商家怎么在电商平台引流”,青岛有成片的外贸服装厂,对于想开淘宝店创业的她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之所以裸辞创业,阿苏向往的正是“跳出轨道,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kHcu6QcE2PfJibwz1ceT.png

图/阿苏的裸辞生活

来源/阿苏提供

“想裸辞很正常,打工没想过裸辞才不正常。”

毕业即进入某跨境龙头企业的肖肖,今年不过27岁,入职前一年半,她也曾是一个“热血新人”,每天都想多做一点,多学一点,一年内就拿到了两次涨薪,和同龄人相比,她无疑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但当大趋势下业绩增势疲软,“无效内卷”成为了工区新流行,这让肖肖更加疲惫,“大促期间每天都忙到凌晨两三点,这是正常的,但平时完成工作却不准时下班,我实在不能理解。”

甚至有一次,已经完成当日工作的她准点离开工位,却被领导拦在半途,“领导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们卷起来,我直接拒绝了。”

看着更热衷于“表演”认真工作的同事,还有致力于带动“内卷”,发际线越来越稀疏的领导,肖肖的热情亦被不断消耗,她只明确一件事,“我不想成为我的领导。”

随后肖肖就在原本承担的2人份工作量之外,又被领导分配了新的工作,在工作内容调整的那一天,肖肖提了离职。

显然,当工作的意义或价值被反复质疑,裸辞爽文流行的背后,是互联网泡沫破裂之下,大厂光环不再,对于身在其中的人们而言,打工的性价比越来越低了。

不过,裸辞之后想要重启人生,显然并不容易。

瞄准热门的珍珠赛道,“客单价高,市场建立大,但仍然多为家族企业运营,”在frank的前期调研,见了不少供应链大佬后,frank自信珍珠电商创业“不过如此”,“先做自播,再做达播,做分销,做跨境,”他希望能“重塑珍珠行业”。

一开始同时在抖音和小红书开店后,frank和合伙人却首先在抖音“遇挫”。“抖音去年的政策是走订单量,而不是做客单价,但是这种模式不适合我们。”frank表示。

“珍珠直播和其他品类不同,也许一场直播只有几十个人同时在线,也能产生数百万的交易额,对于珍珠这个品类而言,不用想办法把号做大,只需要找到精准客群。”但不愿走量,致力于做真正的珍珠品牌的他们,店铺内根本没有“九块九包邮”的冲量款,而决定做活动的某款饰品,“包邮发到新疆、西藏,支持仅退款还被差评了。”

差评后,frank的直播间再难获得平台流量扶持,在线人数从一开始的几十个人逐渐下滑到几个人,甚至很多时候,在线的“全是团队的人”。

同时,决定“打品牌”的frank,不肯在原料上“让步”,也面临着其他个体珍珠养殖户的价格“碾压”。“有的淡水珍珠,一颗10元,卖50元,利润率能达到400%。但是我进货5000元,无论是用户接受度,还是自己的良心,都不能卖到10000元,可能6000元就出了,虽然看着一单赚了1000元,比40元多,但是实际上利润率压低了很多很多。”

更不必提高客单价带来的额外证书鉴定、物流、包装等等的额外成本。而创业半年,他创业团队已经投入了100万有余,“大多数都压在了货上”。

最终,盈利成了frank焦虑的来源,瞒着家人创业的他,也因此陷入了借空借呗的窘境。frank开始暴饮暴食,“汉堡我能吃三人份,半年也胖了20斤,感觉身体比在大厂的时候还不好。”

LyZnt3zyuS6TFv2bFWTW.png

图/frank经常看货的天雅珠宝城

来源/字母榜拍摄

和frank一样,“本来以为能重启人生,没想到中道崩殂了。”阿苏戏称自己就是大厂裸辞区up主的“反面教材”。

裸辞后暂居大连的那段日子,阿苏想象中“起床看海,日落观潮”的惬意生活没能过多久,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比起看海景,店铺流量更让她悬心。

“拿货量少没法压价,量大又得大价钱买关键词投流,很多档口不接受新商家拿货,只做老客户生意,而现在不管是服装还是小玩意,价格都太透明了。”她引以为豪的互联网思维,打不进线下的小江湖,“本以为是降维打击,没想到被听不懂什么是对齐和打通的工厂老板教育了。”

每天,阿苏都会逐一翻看头部店主的店铺,研究“关键词”,再想抖音选题和拍摄计划,“蹭一切能蹭的流量热词”,但店铺还是没能坚持多久,迫于经济压力,剩下的尾货被她拿到市集“清仓价一折出”,想着至少“回个本”,但“摊位费一天300元,第一天只卖了170元,第二天卖了200元,最终7天的市集,一算账,亏了500元。”

显然,“干倒一家淘宝店,摆摊7天倒亏500元”后,阿苏没能拿到“重启人生”的新剧本。

“不想上班出来创业,但高估了自己在大厂培训出来的技能,离开了平台流量扶持,投流能力甚至不如普通小二。”每月定时交的五险一金也逐渐成了一种压力,阿苏无奈道,“算一算投入产出,还是在大厂打工性价比更高。”

最终,没有重启人生的frank、阿苏们,在见识过“旷野”后,各有归途。

frank的创业团队在小红书开始站稳脚跟,他们目前仍在招募主播,再度重启抖音账号,他们创立的珍珠品牌,有了稳定的客群,“有不少客人,还会私信分享在婚礼现场戴着我们品牌的照片,”frank笑道,这些互动成为他成就感的一大来源,也让他更坚定了继续创业的决心。

但“如果一定要提一个建议,那就是,如果你是为了逃避某些压力,比如只是不想在大厂继续上班,而出来创业,它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因为创业的压力只会比打工大无数倍。”frank和他的伙伴们表示。

阿苏则选择回归轨道,回流大厂“重新开始”。

她从西二旗的东边换到西边,“小幅涨薪,但如果继续待在原司,再升之后会比现在每年多挣10万”,不过,阿苏并不后悔,裸辞的体验让她决定牺牲一部分的物质收入,去换得更开阔的成长空间,“最重要的是业务是我感兴趣的方向。”阿苏补充道。

尽管互联网红利不再,但“互联网大厂仍然是普通打工人最好的练兵场”,裸辞后的“一事无成”让阿苏意识到,只有积淀下来的技能是真的,她希望回到大厂“重新投资自己”。

diwo4cL4U9qqwevpBeYO.png

图/回到熟悉的工区

来源/江杰提供

肖肖没能扛过父母的压力,尽管住在家里,低物欲的她支出极少,有小20万的存款可供消耗,偶尔接接朋友的兼职,也能覆盖日常生活所需,只是遗憾的是,渴望裸辞重启人生的她,还没找到自己的“热爱”。

裸辞的尝试让她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自由职业,也难以成为数字游民,“这些职业需要会包装自己,打造人设,可展示自己恰恰是我最不擅长的。”

重新面试时,她并不避讳空窗期,并学会“筛选工作”。其间,当HR透露加班较多时,肖肖拒绝了某跨境电商大厂的offer。“裸辞让我看清楚,工作对我而言就是赚钱的途径,只要能维持生活所需即可,而不是卖命赚钱。”

尽管没能重启人生,但肖肖并不后悔,“现在退休年龄越来越高,未来还要工作几十年,我只是休息半年而已,与其一直想裸辞而不敢,还不如趁现在输得起,早点去尝试。”

而徘徊在裸辞的门外,尚在门内的大厂人们也早早做起了打算。

身处某头部电商大厂核心业务,作为2021年吃到最后一波公司股票红利的大厂人,在大厂待得越久,96年的阿灵越感到自己像是一块“干电池”,007的工作强度之下,对于他们而言,即使拿到年薪50w,算下来的时薪也“太低了”。

如今,即便明确自己短期内不会被裁,去年年末的大裁员,让幸存者如她也“心有余悸”。疲惫于业务不增长后的盲目内卷,阿灵和同事们把这种对自身工作过度包装的行为,称为“屎上雕花”,“长期规划都变成了短期指标,说不好听点,没有情商没有大腿,就容易被边缘化,现在的内卷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脱离了大厂,“我的汇报、PPT、阳奉阴违的技巧只会让我饿死”,阿灵也在不断探索副业,“开抖音小店,试试脱离大厂,自己能做成什么样子”。而每涨一个粉丝,都会让阿灵感到久违的快乐。

走出大厂的“暖房”,已成阿苏们的必然之选,而裸辞后“重启人生”,显然是其中一种颇为理想的叙事。不过,在走入旷野,享受人生的A面之下,应当注意的是,还有迷茫与焦虑并存的B面。

(文中阿苏、肖肖、阿灵为化名。)

作者:马舒叶,编辑:王靖

来源公众号:字母榜(ID:wujicaijing),让未来不止于大。

本文由人人都是产品经理合作媒体@字母榜 授权发布,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题图来自Unsplash,基于CC0协议。

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人人都是产品经理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About Joyk


Aggregate valuable and interesting links.
Joyk means Joy of g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