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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愚蠢的时代煮茶叶蛋 | 食日谈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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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愚蠢的时代煮茶叶蛋 | 食日谈

食日谈:在吃喝中见世情。

“我们这个时代对于愚蠢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

这话从张力奋老师口中说出来,并不奇怪。

他是传统报人,当下媒体既没判断力,又没批判性,总算着经济账,秉持新闻专业主义的他自然感到失望。

他又是复旦的新闻系教授,有时学校里的一些事真让他哭笑不得。去年张老师接受采访,说中国的大学距离世界一流大学还相当遥远,原因在于两点 ,一来大学是为思想的自由而存在,二来最好的教育是人文教育,而不是职业教育。此话一出,这个短视频被上千万次转发。学校里的同僚就找到他,委婉地说,这恐怕影响不好,能不能找梨视频下架了。张老师是体面人,连连摆手,那不可能。结果后来舆论风向一转,闻者大概都甚觉张老师说话公道,不由拍手称快,留言纷纷挺张,这时连带着复旦也沾了光,成了风骨的化身。此刻那位同僚的忧虑终于一扫而光,直夸张老师打赢了舆论战。这样的事情多了,恐怕就是为什么张老师觉得这个时代有点荒谬有点愚蠢。

那一天,我跟媒体界的几位前辈和张老师吃意大利菜,印象最深的反倒是一盘茶叶蛋了。听说张老师如今在上海文化圈煮茶叶蛋出了名,他自称是种疗愈的过程。只见平底瓷盘上散花状摆开了切好的茶叶蛋,焦糖色蛋白由深入浅,裹着粉质的金色蛋黄,尝一口,很入味。不过,茶叶蛋最好还是趁热吃,尤其是剥开碎蛋壳,汤汁还有点淋漓的时候。煮茶叶蛋是个功夫活,几小时小火慢炖。用张老师的话来说:“我煮茶叶蛋花的心思,一点不比教课少。” 偶尔心情致郁,煮茶叶蛋是他的排解方式之一了。

不管煮茶叶蛋还是穿衣服,张老师都见细致,深灰色花呢套装,苹果绿格子衬衫,搭一条苏格兰格纹小领巾,很是老英伦。另一个能这样穿的,我想恐怕是梁文道了。言谈间,张老师总有世界公民的自觉,对这个suspicious,对那个criticize,他此前一半时间生活在中国,一半在英国,至今都是个low-tech的人。我看到他背了一个印着World Economic Forum字样的黑色message bag,猜测也许是他曾经参加由WEF主办的达沃斯论坛的“遗迹”。

不久前,我看到FT专栏作家Gideon Rachman写了一篇他过往多次参加达沃斯论坛的观察,主题是那些消失在达沃斯论坛上的人,其中包括最爱在会议结束后开派对的俄国寡头,如今下落不明;也有因me too运动断送了事业的美国议员;还有一些科技大佬…… Rachman回忆,他们曾在这个举世瞩目的舞台上志得意满,却在如今销声匿迹。人事的变迁,总是那么猝不及防。这是一种记者式的物是人非之感。

说起来,张力奋老师在FT也很资深,他是FT中文网创始人兼总编辑,2015年请辞后才去了复旦教书。听他说起往日做调查新闻的故事,我觉得他们的团队当时确实彰显了FT精神——without fear and without favour——做新闻,就是要不畏胁迫不受惠。

这种新闻专业主义的精神,我也算耳濡目染。从前我在伦敦的FT实习,那时我和同事在餐厅碰到前总编Lionel Barber在隔壁桌言笑晏晏,同事就会跟我说Barber采访过普京的,我当然知道他何止对话过普京,还写过《The Powerful and The Damned》来记录自己职业生涯中曾参与的世界变局。有时,我也会遇到Rachman在独自吃饭,因为我最常看他的国际关系专栏,见到也觉得熟悉。

后来,当Barber退休时,我们去参加了他离职前的午后panel,他回忆自己年轻时为了赶时间,在酒吧写稿,结果第二天写出来的东西被编辑骂得狗血淋头,此后他再也没有这样轻慢过自己的稿子。这个“此后”,包括了他担任总编时所参与的雷曼破产、英国脱欧等事件,更别说他所对话过的那些总统、首相了,直到2020年初他卸任。

不说别的,他们让我看到的是,在新闻能够保持独立性的前提下,一个记者是可以一辈子把新闻当成他的志业的。而我们周边,30岁以上的记者都不多见了。

如果我们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愚蠢的地方,其实就是专业的缺失。

前阵子,我去陆家嘴见一个投资人,他有句话我觉得很中肯,相比于十年前,他说好像各领域的专业人士在变得越来越少,他身边有朋友做投资七、八年,然后一下子要自己去做FA了,他会很可惜,这个行业就少了一个积累了多年经验以及未来也许能做得更好的专业投资人。

然而,尽管他不赞赏投资人转做FA去挣钱,但很欣赏有人去成立新基金。他30岁出头就有了自己的基金,近来招人时,他碰到一个年轻人说:“我要比你更早成立自己的基金。” 他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夸对方有抱负、有朝气。他认为这话中听,觉得这就是用专业去挣钱了。

我知道他们都是这样说话的,甚至这个时代就是欣赏这样的话语。谁都想赚更多的钱,人人都在助长一种逐利与慕强的时代气氛。这种气氛最大的过错就是,使社会的价值评判标准变得过于单一,所有人都要去当强者,都认为自己不会变成弱者,然而每个人在一些特定时段都会成为弱者的,这种时候一个过于慕强的社会就无法提供关怀。所以,向往罗尔斯的正义社会,总要失望的。

有时我也很困惑这种氛围,我虽然并不那么在乎peer pressure,但也深觉你去坚持一件冷门的事,是很难有人懂的,而身边大家的评判标准又很单一,各种声音嘈嘈切切 ……“你为什么要被这样的人包围呢?” 听到年轻人的困惑,张老师笑着抛来这么一句。

也许,就像在愚蠢的时代煮茶叶蛋一样,静静走自己的路,就是一种战斗了。(文/竺晶莹 来源/投中网)


食日谈:一个记者的饭局观察笔记,写写这周吃过的菜、见过的人、聊过的天,记录当下中国最时兴的饮食与谈资。

网站编辑: 刘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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