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西西比大学法学院教授：区块链如何解决数字殖民主义？

本文转自公号：老雅痞（laoyapi）

区块链在供应链物流中的应用要使全球高收入国家和全球中低收入国家都受益，就需要让全球中低收入国家的参与者能够使用区块链技术，并采取措施减少被利用的可能性。

作者：密西西比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Antonia Eliason

注：全球南方国家是指中低收入国家，全球北方国家只指高收入国家。

帝国主义国家的财富也是我们的财富。具体而言，欧洲已经被来自拉丁美洲、中国和非洲等殖民地国家的黄金和原材料膨胀得不成样子了。今天，欧洲的富裕之塔正对着这些大陆，几个世纪以来，这些大陆的钻石、石油、丝绸和棉花、木材和异国产品都是运往这个欧洲的出发点。欧洲实际上是第三世界的产物。使它窒息的财富是那些从不发达的人民那里掠夺来的财富。—Frantz Fanon

摘要

区块链越来越被视为许多贸易便利化问题的解决方案，但关于其在全球南方原材料生产商方面的实施的讨论往往忽视了绕过系统性贫困问题而通过电子措施减少供应链风险的人力成本。本文通过数字殖民主义和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的双重视角来研究这些问题，并认为，由于全球北方国家从原材料出口中获得的利益多于从全球南方国家的产业竞争中获得的利益，使用区块链有可能巩固使全球南方国家成为原材料出口国的供应链角色，并破坏这些国家探索制造或加工机会以提供更大经济利益的潜力。区块链等技术解决方案往往被认为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手段，其核心仍然是一个容易形成的概念，有利于全球北方消费者和投资者，而不利于全球南方。世贸组织贸易便利化协议等法律文书在提供机制以解决全球南方国家在技术和原材料开发方面有所欠缺。正如本文所言，在供应链物流中应用区块链，使全球北方和全球南方都受益，需要让全球南方参与者能够使用区块链技术，并实施原材料价格下限等措施，以减少全球北方企业和消费者的潜在剥削。

简介

最近，区块链的新闻层出不穷–从加密货币到NFT，每个人似乎都在参与区块链驱动的技术，但对其所带来的影响却不甚了解。同样，自新冠疫情大流行开始以来，全球供应链一直是新闻焦点，因为消费者一直在应对供应链中断导致的短缺问题。全球供应链的背后是贸易便利化，而区块链远远超出了加密货币等的范围，它提供了一种提高全球供应链透明度的手段，从而促进贸易。但与大多数新技术一样，支持者在供应链管理方面不加批判地拥抱区块链，忽视了潜在的系统性问题，这些问题在该技术被完全采用之前需要通过法律和政策改革来解决。本文通过数字殖民主义和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的双重视角，研究了全球供应链中使用区块链的一些潜在弊端。

殖民主义在20世纪并没有随着西方对全球南方大部分地区的统治正式结束而结束。相反，它以新的面目出现，使其在21世纪以新殖民主义的形式蓬勃发展。从将有利于全球北方公司的知识产权规则强加给全球南方国家，到为了全球北方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利益而继续从全球南方国家开采原材料，新殖民主义削弱了全球南方国家的主权，限制了他们发展经济的机会。除了更传统的新殖民主义形式外，全球南方现在还面临着一种新的殖民主义形式：数字殖民主义。

虽然区块链在缓解供应链问题和促进跨境贸易方面具有潜力，但它在收集、使用和分析无法参与其货币化的各方的数据方面，以及在更传统的后殖民主义理解框架方面，即全球北方制造商和消费者与全球南方原材料生产商之间的持续剥削关系方面，构成了数字殖民主义问题。这两种框架都与全球北方工业化国家和全球南方农业国家之间正在进行的可持续发展辩论有关，其中承认和对抗这些剥削关系尤为重要。

适用于供应链问题的法律框架的基石是2017年生效的《贸易便利化协定》（”TFA”），这是自1995年世贸组织成立以来，世贸组织旗下的第一个新多边贸易协定。贸易便利化与网络安全相关的问题密切相关。这就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即如何在维护安全和保护可能容易被滥用的信息的同时加强和促进贸易。贸易便利化措施还需要认识到并解决全球北方国家和全球南方国家之间的巨大技术差距，同时努力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区块链已经被学者、政策制定者和国际组织吹捧为许多贸易便利化问题的解决方案，甚至是更广泛的贫困问题，特别是对全球南方国家。区块链被定义为 “一个分布式账本网络，使用公钥密码学对存储在分布式账本上的交易进行加密签名，账本由加密连接的交易块组成”，区块链保留了数据隐私并保护数据不受网络安全攻击的影响。本文认为，尽管区块链有其潜在的积极意义，但它有可能巩固供应链的作用，使全球南方国家继续作为原材料出口国，并破坏这些国家探索制造或加工机会的潜力，这些机会将为其人口提供更大的经济利益，并允许在有意义的情况下实现可持续发展。在这个意义上，区块链是国际贸易和金融领域创新的最新例子，它的作用不是创新，而是重申现状。就像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它被吹捧为非洲前法国殖民地从区域一体化和与法国的密切贸易关系中受益的一种方式，但实际上它是法国工业巩固其作为这些非洲市场首选供应商角色的一种方式，区块链在没有任何监管限制的情况下，可能在巩固全球南方国家作为原材料出口国的角色方面起到类似作用。

全球南方国家为贸易便利化目的实施区块链所面临的后勤挑战是巨大的，如果没有全球北方国家的大量投资，是不可能实现的，而如果有关的全球南方国家打算利用区块链来促进国内原材料的制造和加工，那么这些国家也不可能投资。全球北方国家从原材料出口中获益更多，而不是从全球南方国家新兴产业的日益竞争中获益。在环境保护的幌子下，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实际意义的辩论反映了全球北方国家不愿意支持全球南方国家的工业发展。

本文首先提供了一些关于区块链、供应链物流和贸易便利化的背景。在第二部分，文章建立了分析框架，概述了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和数字殖民主义，并考察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在国际话语中是如何被解释的。最后，文章研究了区块链、贸易便利化和全球南方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西非可可行业的案例研究，以说明原材料出口国的挑战，并强调需要平衡全球南方国家的发展需求和基于全球北方的公司、政府和消费者的经济愿望。

I. 区块链、供应链物流和贸易便利化

区块链与贸易：入门知识

区块链经常被误解为与比特币等加密货币有内在联系。事实上，区块链是一个更广泛的概念，具有更大的潜力。在其核心，区块链是一种分布式账本技术（”DLT”），由单独存储有关交易信息的独立节点组成。有一些非区块链技术，但最常用和测试的DLT是区块链。区块链网络安全的关键是，如果不改变所有后续区块，就不能编辑或删除保存数据的区块。要添加新的数据，必须进行验证，一旦验证通过，就会在区块链上添加一个新的区块。每个区块都有一个哈希值，这是一个加密指纹，可以唯一地识别数据，如果这就是一方拥有的所有信息，那么几乎不可能对数据进行反向工程。所有的交易都必须使用共识算法进行验证，这将取决于分布式账本是否是公开的或是否需要权限。比特币是一个无权限或公共区块链的例子，任何人都可以加入。对于有权限的区块链，访问是受限制的，必须由某个机构授予。重要的是，网络中50%以上的系统必须被黑客攻击，才能成功。这使得区块链异常安全，因为不存在单一的故障点或漏洞。

除了DLT（以及作为DLT的一部分），智能合约在为交易的发生提供安全途径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智能合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合同；相反，这个短语描述了 “正在使用的代码，以促进金融手段或具有一定价值的资产和财产的交换”。智能合约也被描述为 “在区块链上设计的自动化自我执行的计算机程序，由定义的情况触发”。触发事件是基于 “如果……那么…… “的逻辑–如果X发生，那么资金就被转移。它们对于在某一事件发生后触发的自动电子支付特别有用。

那么，区块链是如何对国际贸易，特别是贸易便利化产生潜在影响的？关于网络安全和国际贸易之间的互动，大部分的重点是数据安全和数字贸易，其中电子商务、国家安全、数据本地化以及服务贸易总协定（”GATS”）在监管数字商业方面的作用是许多学术文献的中心。但这只是贸易和网络安全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面涉及到供应链问题。正如Huang等人所指出的，国际贸易中的网络安全问题 “不应仅仅被视为一个法规遵从问题，还应该被视为一个供应链风险和地缘政治问题，”认识到不同国家对网络安全有明显不同的理解。

在这里，我们必须首先了解一下供应链物流。全球价值链（”GVCs”）是当代国际贸易的一个关键因素，超过50%的货物贸易是中间投入。全球价值链或全球供应链是复杂的，需要详细的跟踪和记录，因为所交易的主要不是最终产品，而是将用于制造最终产品的投入。

贸易便利化 “是指那些涉及货物进入一个国家以及与货物进入有关的透明度和信息提供的政策”。有时被描述为国际贸易的管道，贸易便利化对于提高贸易效率，从而减少成本至关重要。最近实施贸易便利化措施的重点是减少所涉及的文书工作，并朝着无纸化、数字化的环境发展，特别是最近的区域贸易协定包括与无纸化贸易有关的条款，比《贸易协定》的条款更全面。贸易便利化与供应链管理密切相关，因为海关和边境措施需要大量的文件，构成了供应链过程中的一个步骤。

对于全球价值链，有多个步骤，每个步骤都需要核查——”当商品从工厂或农场运到仓库时，当商品从仓库移到集装箱时，当集装箱装上船时，当船在航行时（确认条件合适），当集装箱在港口从船上卸下时，当商品从港口运到最终消费者时”。这就要求中介机构确保这些步骤得到妥善管理。贸易便利化和供应链物流的最大挑战之一是认证过程中每一步所需的文书工作造成的延误。海关程序，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因在边境造成重大延误而备受争议。

正如Emmanuelle Ganne所阐述的，在国际贸易交易过程中需要四大类文件：（1）与商业交易本身有关的文件（这包括销售合同和商业发票），（2）与贸易融资有关的文件（这包括信用证），（3）运输文件（如提单），以及（4）边境程序文件（原产地证书、健康和合格证书、必要的出口或进口许可证、报关单和海关检查文件）。所有这些文件都是全球价值链过程中不同步骤所需要的。狭义的贸易便利化主要侧重于运输文件和边境手续文件，但所有文件都是货物出口所需的。更广泛地理解贸易便利化需要从整体上看待全球价值链，并认识到该过程的每一步都应尽可能透明和高效，以减少代价高昂的延误。

对于许多国家来说，缺乏基础设施，包括数字和物理基础设施，会导致海关和边境措施成为出口货物时的关键延误点。区块链可以帮助精简一些领域，并提供一种提高贸易便利化过程的速度和准确性的手段。从收入税收开始，区块链提供了为征税目的进行更简单、更准确的审计的可能性，以及通过自动化快速征税。海关和消费税措施可以从区块链中受益，因为海关官员获得了批准更多货运量的能力，无论是通过向海关直接提供供应链数据，还是通过使用区块链来实现授权经济运营商（”AEO”）的相互认可。这将提高有关货物内容的信息的可靠性。区块链还可以帮助执行合规性，因为它可以轻松验证货物的内容和原材料或成品的来源。

将区块链等DLT与智能合约结合使用，有可能提高透明度，这也是《贸易便利化协定》的一个目标。此外，使用DLT和智能合约可以大大减少中间商的数量，这可以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并减少采购商的风险。贸易便利化的目的是实现更大的透明度、问责制、效率和可追溯性，而区块链技术可以大大促进实现这一目标。将区块链技术应用于海关管理将导致更多的数据驱动的海关程序，海关可能会更加嵌入贸易流程中，从而有可能导致货物的自动清关。此外，区块链可以提高税收的合规性和税务与海关之间的合作，并帮助海关打击金融犯罪。

IBM和丹麦航运公司马士基之间的合作提供了一个贸易便利化背景下的许可供应链区块链的例子。2014年，马士基开始跟踪某些货物，以确定合规和中介的实际成本，发现文件的成本可能大于实际运输运输集装箱的成本。特别是，他们发现从非洲到欧洲运输一个集装箱 “需要近200次沟通，以及30多个涉及海关、税务和卫生相关事务的组织的核实和批准。” 在与IBM的合作中，马士基开发了一个全球贸易数字化平台，旨在减少这些文件相关的成本。TradeLens于2018年推出，旨在将区块链应用于全球供应链，包括港口和码头运营商、全球集装箱承运人、一些国家的海关当局、海关经纪人以及货运代理、运输和物流公司。自推出以来，另外两家主要的海运货物承运人，达飞海运和地中海航运，也加入了TradeLens，这意味着现在全球近一半的海运集装箱货物数据由该合资公司处理。为了获得这两家公司的参与，每家公司都将实质性地参与该企业，特别是通过在网络上运行节点和验证整个网络的交易来充当承运人。参与区块链的各方越多，它就越有效和安全，TradeLens有望对海洋货物运输产生重大影响，自平台推出以来，新的港口和码头也加入了该平台。

由于海上运输的规模和该行业固有的文件要求，在这个领域实施区块链技术有很大的好处。海运承担了全球贸易量的80%以上，占全球贸易额的70%以上。通过共享数字化贸易、航运文件和金融工具的数据，所有各方都将能够获得这些信息，这将大大降低每一步所需文件的相关成本。Okazaki认为，区块链 “将改变海上货运的商业模式”，贸易和资金流动的每个阶段 “都将融入一个统一的生态系统”。目前，IBM/马士基的合作关系是真正大规模运作的、具有全球影响的有效许可供应链区块链的最佳范例。

然而，区块链并不是解决所有供应链和贸易便利化问题的灵丹妙药，在转向通过区块链实施的完全数字化的贸易环境方面，存在着技术、物流和法律方面的挑战。

与区块链实施有关的挑战

区块链，尽管它的加密强度使其能够挫败大多数黑客的企图，但与所有技术一样，有一些潜在的限制。如果供应链中的所有各方都使用单一的区块链，这将提供必要的安全性；但是，如果有多个区块链技术被用于整个供应链，这将降低区块链的安全性和效率。当使用区块链的所有实体在同一个网络中在一个更广泛的区块链生态系统中运作，而不是作为多个不同区块链系统的一部分时，区块链的工作最为有效。每个不同的区块链在孤立地看时可能是安全的，功能是有效的，但在与其他区块链互动时，将有 “沮丧、混乱和可交付价值的大量侵蚀 “的风险。由于目前正在进行的许多不同的区块链项目，以及缺乏确保这些平台能够相互无缝沟通的标准，可能会出现互操作性的问题。

区块链的许多积极因素也带来了挑战。虽然区块链使得在没有网络中的用户批准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编辑过去的交易，但它并不能防止虚假信息的输入。此外，区块链最有效的地方是验证的输入尽可能早地发生在供应链中，这允许数据的验证和下游最终产品的认证能力（如公平贸易或有机认证）。如果区块链只是在中途部署，而不是在原材料的原产地部署，那么输入数据的准确性将更难确定。当上游原材料后来被用于生产复合产品时，这一点尤其重要，无论是家具，还是食品和饮料。区块链网络另外还缺乏集中的监督功能，这降低了系统在发生问题时的整体弹性，因为没有指定的一方来应对危机。

在技术上，区块链的一些领域可能容易受到网络攻击。大多数网络运行的是相同的代码，这意味着如果网络攻击找到一个漏洞，整个系统都会面临风险。迄今为止，对区块链的成功网络攻击有限（特别是在数字货币之外），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攻击在未来可能不可行，特别是随着量子计算的可能出现。随着物联网（”IoT”）成为许多供应链相关技术的核心，即使与区块链相结合，其安全影响也会被放大，因为任何漏洞都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产生灾难性的物理后果。

区块链只有在其最薄弱的环节才是好的，区块链的强度和价值 “由在区块链上注册的用户信任度最低的数据决定，就像一个链条的强度由其最薄弱的环节决定一样”。这对发展中国家有影响——它们可能会成为安全过程中最薄弱的环节，这将继续加剧全球南方和全球北方之间的问题。区块链的正确实施取决于某些基础设施的假设，特别是关于稳定的互联网和可靠的电力供应的可用性，而这些在全球南方国家往往缺乏。其中一些担忧可以通过开发移动电话的区块链应用来缓解，移动电话在发展中国家农村地区的渗透率远远高于电话线、电线、有线互联网和污水处理等接地的基础设施。

还有一个更广泛的问题是关于获得的数据，并将其放在有关平台或技术的运营商手中。以商品交易为例，对区块链账本的访问有可能提供信息，被各方用来操纵商品价格或推动投机。这种类型的内幕交易将很难识别，也很容易掩盖。这也许是任何涉及获取机密金融信息的情况的问题，但由于区块链技术是新的，这些情况在区块链驱动的供应链管理中如何发展，还有待观察。在一个单独但相关的问题上，海关使用从基于区块链的全球贸易平台上获得的信息可能会产生责任问题，因为存在多个有能力输入信息的利益相关者，这将使识别单一申报者成为不可能。

区块链技术的这些潜在漏洞反映了对技术、数据和大技术公司在全球南方所发挥的作用的一些系统性担忧，这将在下一节中讨论。

II. 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数字殖民主义和可持续发展

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数字殖民主义问题和关于可持续发展的辩论是三个独立的问题，它们相互重叠，有助于提供一个框架来理解将区块链技术应用于促进全球南部贸易的一些挑战和隐患。本节首先阐述了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然后转向现代形式的数字殖民主义。最后，本节研究了可持续发展以及这种框架在处理贸易问题的技术解决方案方面的一些承诺和缺点。

资源开采的殖民模式

全球北方的工业化是由自然资源的开采推动的，并依赖于自然资源的开采，这是殖民主义的一个标志。正如Frantz Fanon在20世纪60年代写道：”欧洲的富裕是建立在奴隶的背上，它以奴隶的血为食，它的存在是由于欠发达世界的土壤合基本环境”。

Utsa Patnaik和Prabhat Patnaik认为，David Ricardo的比较优势理论的核心谬误是，该理论取决于所有国家在理论上都能生产所有商品的概念。事实上，热带地区有能力生产许多较冷的温带地区无法生产的商品，导致欧洲的殖民国坐在 “金矿 “上。[他们不仅得到了[他们]无法生产的商品，完全免费供[他们]自己使用，[他们]还得到了这些商品，可以免费交换来自温带主权国家的进口商品，所有这些都是向殖民地人口征收的商品等价物。” 用Fanon的话说，资本主义 “在其扩张阶段，将殖民地视为原材料的来源，一旦加工，就可以在欧洲市场上卸货。经过一个资本积累阶段，资本主义现在修改了它的盈利概念。殖民地已经成为一个市场。殖民地人口是一个消费市场”。同时，”殖民体系只对某些财富、某些自然资源感兴趣，确切地说，是那些为其工业提供燃料的资源”。

理解工业革命需要殖民资源的开采，有助于解释全球南方和全球北方之间持续至今的贫困动态；全球北方不断从全球南方抽取财富，而不关心全球南方的发展。Jason Hickel根据经济数据提出，”富国不是在发展穷国，穷国实际上是在发展富国，而且自15世纪末以来一直如此。对于前殖民地来说，有利于全球北方工业的结构，建立在独立时存在的制度之上或继续存在，使得工业化难以实现。例如，在非洲，许多前法国殖民地仍然在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区内，这种殖民货币使法国工业继续成为这些非洲市场的首选供应商。今天，全世界的发展中国家从其边境送出的钱要比收到的多得多，其中大部分是以利息支付的形式。

殖民资源开采的过程对前殖民地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通过 “自然资源的异化和对土地和资源强加新形式的集中政治权力，而这些资源以前是由更多的地方机构控制的”。这些结构性变化造成了系统性的不平等，在许多情况下，这些不平等在后殖民时代继续存在，因为前殖民国家继续影响新独立国家的政治和经济道路，通常是通过继续开采自然资源和这种开采所需的财政援助的条件。新自由主义鼓励不可持续地使用自然资源，并将国内控制权牢牢掌握在统治精英手中，他们从与前殖民国家工业的不平等商业关系中获得了利益。不受约束的自然资源开发以及随之而来的环境商品化和私有化，将在可持续发展部分进一步讨论，这仍然是全球不平等的主要驱动力之一。

数字殖民主义

数字殖民主义被定义为 “一种结构性的统治形式”，”通过集中拥有和控制数字生态系统的三个核心支柱：软件、硬件和网络连接来行使，这使美国拥有巨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权力”。换句话说，数字殖民主义 “指的是通过西方科技公司开发和拥有的通信网络，在未经公民明确同意的情况下分散地提取他们的数据”。

在文献中，数字殖民主义最常被讨论的是大科技公司（Facebook、亚马逊、谷歌、Uber、Netflix、微软）以及他们对全球南方用户的数据收集和货币化的情况。然而，它并不限于社交网络平台、搜索引擎、操作系统和流媒体服务，而是更广泛地延伸到云基础设施和服务，包括IBM。

正如Nick Couldry和Ulises Mejias所定义的，数据殖民主义包括 “经济生活中的大量领域，在这些领域中，内部数据收集已经成为企业的基本运作模式，例如在物流领域。” 在Couldry和Mejias的表述中，数据殖民主义适用于整个人类，他们认为人类 “目前正在经历一场社会、经济和法律秩序的大规模变革，其基础是资本通过数据提取媒介对人类生活本身的大规模扩张。” Couldry和Mejias更广泛的理解对于理解这种新发展的深刻影响至关重要，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生活就像它一样，毫无障碍地呈现在资本面前”，而且 “人类生活本身，包括它与技术的关系，成为资本的直接投入，并有可能被利用来获取利润”。

本文对数字殖民主义的分析借鉴了Couldry和Mejias的研究，同时关注全球南方受到全球北方（特别是美国科技公司）行动影响的方式。虽然Couldry和Mejias概念化的数据殖民主义是一种全球现象，但区分数据收集如何影响世界不同地区仍然很重要。在这里，使用数字殖民主义这一术语可以有效地缩小数据殖民主义这一全球问题的范围，而广义的数据殖民主义则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

Abeba Birhane关于算法殖民化和算法不公正的学术研究与理解权力不平衡的位置有关。正如Birhane所写的：

[传统的殖民主义权力]通过以有利于自己的方式重新安排和重塑社会秩序，宣布对社会、经济和政治领域的控制。在算法时代，这种控制和统治不是通过粗暴的物理力量发生的，而是通过无形的、细微的机制，如对数字生态系统和基础设施的控制。传统殖民主义和算法殖民主义的共同点是希望通过控制核心通信和基础设施媒介来支配、监督和影响社会、政治和文化话语。

在整个全球南部，特别是在非洲，这种数字殖民主义可以从西方科技公司对数字基础设施的控制中看到，他们的利用方式被说成是解放、连接未连接者和帮助无银行账户者的方式，这反映了 “同样的殖民故事，但现在是在技术的幌子下。” 除了从监测、跟踪和监视人和地方所收集的数据中产生的经济剥削外，数字殖民主义 “同时使当地产品的发展陷入贫困，同时也使非洲大陆依赖其软件和基础设施”。

有了区块链，数字殖民主义就发生了，区块链技术的全球北方供应商主宰了全球南方的数字架构。大数据的货币化是风险的一个部分——另一个部分是全球北方科技公司对这些部门的垄断，排除了当地开发的技术。此外，全球南部正被用作新技术的试验场——例如创建和监测数字身份的努力，而全球北部人口可能会因为隐私或稳定的原因而反对。许多这些风险在加密货币中更为存在，区块链在贸易背景下提供的投机性金融或身份损失的直接风险较小。然而，即使区块链被更善意地使用，以促进贸易，新殖民主义元素也存在于将那些生产和提取资源的人排除在技术管理和治理之外，从而继续从全球南部占有资源的殖民主义传统。正如Michael Kwet所言，”数字殖民主义是为了巩固不平等的劳动分工，占主导地位的大国利用其对数字基础设施、知识的所有权以及对计算手段的控制，使南方处于永久的依赖状态”。

可持续发展

数字殖民主义和与向全球南方引进技术相关的发展叙事在围绕可持续发展的发展叙事中得到了回应。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1987年的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又称《布伦特兰报告》）提供了可持续发展的早期定义。

全球可持续发展要求那些更富裕的人在地球的生态范围内采取生活方式，例如，他们对能源的使用。此外，快速增长的人口会增加对资源的压力，减缓任何生活水平的提高；因此，只有当人口规模和增长与生态系统不断变化的生产潜力相协调时，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经济学家Herman Daly对可持续发展的定义采取了不同的方法，他发现可持续发展 “必然意味着从增长型经济和它所带来的一切向稳定型经济的彻底转变，当然是在北方，最终也会在南方。” 这一定义反映在今天的去增长运动中，它承认全球北方的经济增长是以殖民主义为基础的，甚至通过工业的 “绿色化 “实现增长的概念也 “预示着殖民主义安排的延续”。全球南方国家必须自由地打破资源开采的循环，以实现有意义的可持续发展，而不仅仅是以全球北方的经济需求为中心。

可持续发展辩论中的矛盾在于持续经济增长的愿望和减少碳排放的需要之间的对立，以及这些冲突的目标是如何强加给全球南部的。正如Ruth Gordon所言，”可持续发展似乎是在解决一个本质上的谜题，而没有对现有的权力结构或现代对更高物质生活标准的追求对自然界的影响进行有意义的挑战”。全球北方国家继续消费绝大部分的全球商品，导致全球北方国家的 “不可持续发展”。正是对气候变化贡献最小的全球南方国家，正在不成比例地经历气候变化的影响，却被全球北方国家视为需要控制其排放——与此同时，全球北方国家继续实现不可持续的增长目标，这取决于持续的开采主义做法。

2015年，联合国通过了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旨在让各国共同消除贫困和保护地球。许多学者和活动家指出了这些目标的内在矛盾，一方面注重保护环境，另一方面又继续呼吁经济增长。平衡社会、环境和经济方面——可持续发展的三大支柱，是一个特别的挑战。虽然可持续发展目标在解决社会问题方面显示出前景，其中11个目标侧重于最边缘化的人群，但其对生态问题的承诺却比较有限。尽管有11个目标涉及环境问题，但这些目标中的大部分承诺都是以增长为重点，以技术转让和科学解决方案为中心。要同时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中规定的增长目标和环境目标是不可行的，因为这需要持续结合每年大幅减少资源的使用，同时以明显高于以往的速度提高效率。

区块链可以在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背景下在促进贸易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联合国贸易便利化和电子商务中心已经确定了区块链提供的更多可追溯性可以用于识别和努力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潜在领域，特别是指出它可以用于识别可持续发展目标1（无贫困）、可持续发展目标6（清洁水和卫生设施）和可持续发展目标12（负责任的生产和消费）。通过追溯物品的来源，更容易证明材料的生产没有使用童工或向工人支付生活工资，这可能有助于缓解贫困。了解投入品的生产地点和方式，并能够追踪操作以确定他们是否以环保的方式运作，可能有助于阻止企业过度使用和污染水供应。最后，非法采伐是一个主要问题，既涉及到木材出口，也涉及到原材料的生产，为此，受保护的森林被非法破坏，以便为更多农业用地让路。这说明了对资源的负责任的生产和消费。区块链也可用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2（零饥饿），方法是降低交易成本，从而降低食品价格，以及通过加强可追溯性来改善食品安全。

从资源开采的殖民手段到数字殖民主义的历程反映了资本主义对增长的持续需求。随着区块链作为监测供应链的手段变得更加容易获得，通过部署这种技术的数字殖民主义和以全球北方生产为中心的可持续发展形式的可能性将增加重叠。可持续发展和数字殖民主义的交集有可能进一步巩固在实践中没有得到证实的发展叙事，使全球南方国家成为资源密集型的原材料生产国。

III. 区块链、贸易便利化和全球南方

为了了解区块链如何影响全球南方的贸易便利化，并看到数字殖民主义可能巩固供应链角色和限制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方式，我们从一个例子开始，即科特迪瓦的可可业，然后转向对区块链和贸易便利化的更广泛分析。

可可行业的案例

西非的可可业为新殖民主义的资源开采提供了一个有启发性的例子，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数字殖民主义如何在与可可业相关的供应链问题上应用区块链解决方案。

科特迪瓦和加纳是世界领先的可可豆生产国和出口国。科特迪瓦的大部分可可豆是由小农户种植的，有60万农民参与可可生产，有600万人在整个可可行业工作。全球可可价格的波动导致了森林的砍伐，因为贫困的小可可农户在寻找新的土地来扩大他们的耕作。这引起了重大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气候变化对可可豆的产量起到了持续的负面作用，但科特迪瓦在经济上仍然主要依赖可可豆，可可豆占其出口总量的40%。科特迪瓦的可可农民平均每天挣0.97美元（作为比较，国际贫困线是每天1.90美元），童工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估计有超过一百万的儿童在从事可可生产。对于西方的巧克力消费者来说，巧克力的道德采购越来越重要，而科特迪瓦的劳动和环境条件给全球生产的大部分巧克力带来了道德消费问题。

区块链在供应链管理方面的使用将提供保证，消费者的巧克力中的可可豆的来源从生长到出口以及其他方面都是合乎道德的。然而，科特迪瓦各地缺乏互联网接入，这意味着需要对数字基础设施进行大量投资，即使区块链主要通过移动设备使用。对这种基础设施的投资可能主要来自全球北方巧克力生产国和少数大型可可豆出口公司，这些公司都是全球北方的。同时，科特迪瓦内部也在努力加工更多的可可豆，甚至制造巧克力，该地区的经济学家和专家认识到，出口原料可可对经济的增值收入非常少。随着科特迪瓦政府认识到在国内加工可可豆的价值，可可贸易公司已开始在该国开设可可加工厂。科特迪瓦和加纳最近的数据显示，按重量计算，这两个国家的可可出口中，分别有26%和29%是以可可加工产品（黄油或糊状物）的形式出口的。然而，大部分的可可豆仍然是以原料出口的。由于技术投资的资金主要来自科特迪瓦境外，除非科特迪瓦仍然主要是原料可可豆出口国，利润落入大型可可出口和巧克力制造公司手中，否则区块链的财务利益不太可能实现。

可持续发展也是可可行业复杂的特点。在科特迪瓦和加纳，已经实施了一些多国可持续发展计划，目的是帮助发展。由于这些国家的国内使用价值有限，与寻找提高可可种植的生产力和可持续性的方法相比，脱离可可的多样化可能会对发展产生更大的影响。然而，正如迈克尔-奥迪杰所指出的，”依靠可可豆作为原料的跨国糖果公司可以运用灵活的可持续发展语言，以确保原料的安全供应，如果要素流动（即远离可可的多样化）威胁到他们的原料来源。” 与这种可持续发展计划有关的行业言论往往使用带有人道主义色彩的语言，以掩盖实际推动这些举措的 “对可可豆供应安全的焦虑”。

西非的可可产业凸显了一直延续到当代的资源开采的殖民结构。可可产业由少数可可贸易公司控制，除了美国的嘉吉公司和新加坡的奥兰公司外，这些公司几乎都是欧洲公司。不足为奇的是，法国公司在西非可可行业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延续了法国对其前殖民地的经济影响力。可可行业是典型的殖民资源开发的例子，全球北方从全球南方的产品中获利，与此同时，它也是与供应链管理和采购有关的可持续性努力的前沿。这些努力是消费者对巧克力生产道德的关注，需要一定程度的透明度才能有效，这一点尚未达到，但可以通过应用区块链促进对供应链的监督来实现。然而，问题是，这种监督是否会对科特迪瓦和加纳产生长期的有利影响，或者它们是否主要有利于大型巧克力公司、可可贸易商，以及最终有利于全球北方的巧克力消费者，而使西非的可可生产商继续扮演全球北方原材料供应商的角色。

下面一节探讨了将区块链应用于供应链的一些潜在问题和陷阱，以及数字殖民主义可能在减少腐败和促进贸易的善意努力中出现的方式。

海关、区块链和发展

也许毫不奇怪，海关程序是最重要的腐败来源之一，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正如世界银行最近一份关于腐败的报告所指出的，”在官员对重要决定享有自由裁量权的工作环境中，以及在基于风险的控制和问责制度不存在或容易被破坏的情况下，腐败行为很容易发生。” 特别是在有高关税和复杂法规的地方，”商人有很大的动力试图通过贿赂海关官员来降低进口费用和加快交易，以低估或低报货物的价值”。腐败给出口商带来的成本包括以贿赂形式的直接货币支付，以及如果不支付贿赂，则因延迟发货而导致的产品质量损失和价格下降。

对于全球南方来说，区块链被宣传为减少腐败和建立信任的手段，它取代了 “对机构和个人中介的需求”，而这种需求带来了 “伴随着腐败的机会”。这种方法本质上是有问题的，因为它绕过了国家内部的系统性腐败问题，而是将业务外包给自动化技术。区块链不问为什么会有腐败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通过自动化完全消除了易变的人的问题。这可能使贸易更加透明、高效和具有成本效益，但它主要有利于外国公司和消费者。所有影响这些国家人民日常生活的腐败情况将继续存在，在消除中间人和中介的作用时，当地居民将失去工作。以大多数国际组织和公司的方式看待区块链，使其长期缺乏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而这是为出口国人民获得具体利益的手段。

这并不是说区块链不应该在全球南方使用。事实上，区块链在贸易便利化方面的使用为许多需要解决的普遍问题提供了解决方案，从核实来源和内容到减少边境延误造成的成本。问题不在于是否实施区块链技术，而在于如何在争先恐后地增加跨国公司的利润和降低全球北方消费者的成本时，不简单地剥削或忽视全球南方国家。在2020年2月关于发展中国家贸易便利化和区块链的政策简报中，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提出：

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将需要积极设计政策，促进区块链技术的知识建设和技能发展，以确保他们不会被落下。政府需要在区块链和相关新兴技术的应用方面有持续的研究，同时在区块链的关键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保持分寸，以便技术成熟和监管清晰。

尽管贸发会议的政策简报强调了国际组织在发展中国家进行能力建设的重要性，并建议贸发会议可以发挥执行伙伴的作用，以确保 “发展中国家充分认识到区块链的新兴技术，以及它如何支持21世纪技术驱动的贸易便利化改革”，但它没有就如何实现这些目标提供实质性建议。首要的问题仍然是：为了设计这些政策，钱从哪里来，以及任何发展援助将如何受到限制？

在全球南部，数字技术往往在解决这些技术带来的挑战所需的政府机构和法律规定建立之前就已经到来。当然，全球北方也是如此，那里的法律规定长期严重滞后于技术进步。差别在于硬件而不是软件——在全球北方经过一个多世纪的以电话为基础的物理基础设施后，以移动电话和互联网为形式的数字技术逐步发展，而全球南方则在没有对有线物理技术进行基础设施投资的情况下迅速引进移动和数字技术。这对全球南部的网络安全保护产生了影响，而全球北部的网络安全措施则更为健全。同样重要的是，要认识到数字殖民主义在全球南方的这些努力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因为主要是全球北方的科技公司从这种快速部署中获益，而数据保护法却落在后面。

Nagelhus Schia认为，数字发展必须包括数字安全，”这将需要核心发展援助，侧重于改善和保障数字系统以及数字技术的模拟基础，包括治理、知识、信息、教育、就业和适当的机构”。他认为区块链是缓解全球南方网络安全基础设施不足所产生的一些脆弱性的一种方式，承认其实施存在挑战，包括其运行所需的额外带宽。他还承认，将网络安全与发展援助结合起来可能会引起争议，但他强调，一个承认网络犯罪并拥有处理网络犯罪的执法机制的法律制度，对遏制网络犯罪分子是必要的。虽然在整个全球南部地区无疑需要实施强有力的网络安全措施，但将发展援助与网络安全援助联系起来的概念只有在侧重于建设确定和解决网络安全问题所需的国内机构和人力资源时才能取得成功。

在法治薄弱和腐败盛行的国家，建设机构能力以解决网络安全问题的努力可能更具挑战性。正如Kshetri所指出的，”在一些全球南方经济体中，法治被腐败的政客、政府官员和其他有权势的群体所漠视和不尊重。这些集团有时会侵占穷人的收入和投资，或创造一个不公平的竞争环境”。尽管全球北方的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非常关注全球南方的腐败，然而，全球北方公司的商业逃税是一个更大的腐败来源，特别是非法资金外流。在2020年关于非洲非法资金流动的报告中，UNCTAD发现，在2013-2015年期间，估计有886亿美元，即非洲GDP的3.7%，作为非法资本外逃离开了非洲。资本外逃包括贸易错误发票、转移错误定价和其他国际收支交易。这些非法资金流动既是发达国家的责任，也是发展中国家的责任，其中许多资金离开发展中国家，到达发达国家。报告指出，数字技术 “扩大了网络犯罪的机会，并通过提供一系列便利非法转移和使用资金的功能，为非法商品和服务的交易提供了平台”。虽然对非法资金流动的深入讨论不在本文的范围之内，但必须注意到网络安全问题在合法和非法贸易流动方面的多面性。要使发展援助不仅仅是全球北方国家和公司在全球南方国家开辟新的外国投资渠道的一种手段，就需要平衡对强大的网络安全架构的需求和在全球南方国家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更广泛要求。

法律和政策解决方案

纵观现有的国际法律文书，特别是《贸易便利化协定》和最近的《亚洲及太平洋地区跨境无纸贸易便利化框架协议》，尚不清楚它们是否为以全球南方为中心的区块链实施框架提供了足够的支持，至少在贸易便利化方面。

贸易便利化协议包含详细和新颖的特殊和差别待遇（”S&DT”）条款，与其他WTO协议中的条款不同。这些条款的核心是发达国家成员向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LDC”）成员提供能力建设方面的援助和支持。发展中国家成员将自行指定其贸易便利化措施属于三类中的一类。A类条款需要最短的实施时间，B类措施需要较长的实施时间，C类措施则需要发达国家提供额外的能力建设支持。此外，《贸易协定》为帮助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执行规则提供了两个程序：一个是建立专家组的议定书，以审查发展中国家成员无法执行B类和C类规定的情况；另一个是委员会每年专门召开会议，讨论与能力建设有关的任何执行问题。

虽然这些机制看起来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到目前为止，95个WTO发展中国家成员已经为总共1249项措施要求援助和支持能力建设，但只有5%要求技术援助和能力建设的发展中国家宣布他们已经与捐助的发达国家成员达成安排。TFA中没有针对捐助国的问责机制。TFA要求捐助国提供有关他们所提供的援助的信息，以提高透明度，但没有提供任何机制，使捐助国对未能协助发展中国家进行能力建设负责。尽管现在对《贸易协定》的特殊和差别待遇条款的长期有效性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条款的措辞规定发展中国家有义务向世贸组织通报实施措施，而描述对捐助国的要求的语言则更多地是一种愿望。”捐助国成员同意促进向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成员提供能力建设方面的援助和支持”，”应向最不发达国家成员提供有针对性的援助和支持”，以及 “成员应努力应用以下原则提供能力建设方面的援助和支持 “是《贸易协定》第21条中关于提供能力建设方面的援助和支持的例子。全球南方和全球北方之间的不平衡仍然存在，即使《贸易协定》在考虑发展中国家的需求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对于实施区块链的海关和边境措施所需的大规模基础设施需求，它是不够的。

最近的《亚洲及太平洋地区跨境无纸贸易便利化框架协议》（”框架协议”）于2019年开放给联合国亚洲及太平洋经济社会委员会（”亚太经社会”）的53个成员签署，致力于实现贸易流程数字化。它以《贸易协定》为基础，重点关注向无纸化贸易便利化的转变，而《贸易协定》中只有限地涉及到这一问题，它是第一个就这一主题提供法律规定的多边条约。第7(1)条规定，”缔约方应努力促进跨境无纸贸易，利用现有系统或建立新系统，使与贸易有关的数据和文件能够以电子形式交换”。如前所述，创建新系统的方法如果适用于区块链，可能会产生互操作性问题，并降低区块链内在的安全性。然而，如果不存在促进跨境无纸贸易的电子系统，就需要创建新的系统。框架协议的其他条款将通过使用区块链得到最有效的实施。例如，第8条要求缔约方规定，”在实质上相当的可靠性基础上”，相互承认来自其他缔约方的电子形式的贸易相关数据和文件。”基本等同的可靠性 “是一个最容易通过实施区块链技术来促进的标准。《框架协议》确实包含一个能力建设条款，承认一些国家在实施无纸化贸易方面的挑战，但其措辞是期望性的，其措辞表明各方 “可以合作”、”可以协作 “和 “可以邀请”。鉴于亚太经社会53个成员中有11个是最不发达国家，而且大多数成员都有资格成为发展中国家，这似乎将实施的负担主要放在发展中国家成员的肩上。

在发展中国家实施区块链技术的挑战不太可能通过《贸易协定》或《框架协定》来解决，这两个文件都没有足够具体地说明如何进行能力建设。虽然亚太经社会出版的电子书中对《框架协议》的介绍提到可持续发展是一个战略重点，但《框架协议》本身并没有提到可持续发展，《贸易协定》也没有。

如果区块链技术能够以强调贸易便利化的可持续发展部分的方式得到适当的实施，那么它可以在保证供应链的运作方式上产生积极的影响。这可以确保投入来自获得生活工资的工人，并且在原材料通过供应链的过程中，中间商没有多拿他们的份额。不过，最终谁会受益？当重点放在从全球南部国家出口原材料时，这有可能使供应链中的现有关系、结构和参与者僵化，并可能限制出口国的个人和公司发展自己的加工能力和制造创新的机会。区块链技术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的利润来源。通过在整个全球南部使用区块链，为全球北方公司（在这种情况下是技术公司）创造了另一条渠道，使其从全球南部国家获利，而将其排除在外——既不能从获得新技术中受益，也不能成为部署这种技术的经济利益的一部分。这就是数字殖民主义。

在传统的殖民主义下，殖民地被剥削为原材料，并被阻止进行工业化。将区块链平台用于贸易便利化和供应链管理的目的是为了追踪原材料从开始到最后作为成品产出的过程。虽然从投入生产国的整体条件来看，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积极目标，但它巩固了这些生产者作为原材料出口商的角色，而不是打开制造可能性的大门。这种殖民时代的采掘主义发展模式使全球南方国家在经济增长方面举步维艰，并使它们在经济上与商品市场的表现联系在一起，从而面临全球波动和风险。

在讨论将无纸化贸易便利化措施作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一种手段时，必须明确可持续发展的含义。这篇文章之前讨论了围绕这个词的一些争议。正如本文作者之前所说，”可持续发展的含义是什么，以及为了谁的利益，是全球南方和全球北方之间关于工业化、经济发展和殖民主义剥削的辩论的中心。虽然对全球北方的许多人来说，这意味着减少工业足迹，但对全球南方来说，必须有工业发展的机会，特别是在那些继续作为原材料生产者和出口者的殖民时代的国家，被剥夺了经济多样化的机会。

区块链也不应该仅仅被视为一种工具，以确保原材料从全球南方的生产者到全球北方的消费者都能得到正确追踪。正如之前所讨论的，全球北方公司以贸易错误发票和转移错误定价的形式参与腐败，这两种情况都导致了大规模的非法外流问题。区块链为打击这些类型的资金外流提供了比以往任何现有技术更有效的手段，尽管它并非万无一失。不正确的信息可能被上传，这就需要单独的信息验证步骤，如果没有这个步骤，腐败的风险就会存在。这种风险存在于必须输入数据的任何地方–无论是关于原材料数量还是关于发票定价，信息都只能与原始输入一样好。

使用区块链追踪原材料从全球南部的生产到全球北部的消费的新殖民主义，可以通过参与旨在确保原材料生产商的生活工资的项目来部分缓解。从全球南方的角度来看，为原材料设定不受商品市场投机影响的最低价格是保护生产者生计的一种方式，并向全球北方发出信号：剥削的时代已经过去。科特迪瓦和加纳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可可生产国，它们都对其可可实施了价格下限和每吨生活收入差额（”LID”），目的是为了解决生产者的贫困。2020年底，这两个国家都提高了支付给可可种植者的固定价格，其中加纳提高了28%，科特迪瓦提高了21%。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LID对已经比较富裕的生产者的收入最有利，因为他们已经有较大的生产量，这意味着价格的提高对他们的收入的影响比对小生产者的影响更明显。尽管有这样的顾虑，LID确实为所有参与可可生产的家庭提供了更好的生活标准。

像科特迪瓦和加纳实施的措施在有许多生产者的地方效果最好，而不是生产被少数大公司和/或政府所控制。在设定价格底线和确保生活工资的同时，区块链可以在确保这些措施得到实际执行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对于更多的采掘业，政府为更广泛地减轻贫困所做的努力可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但其有效性将取决于政府内部以及出口和加工这些资源的公司的腐败程度。归根结底，全球北方的消费者对他们的巧克力的出处更感兴趣，而不是对用于制造他们日常使用的电子设备的石油、黄金或稀土矿物的出处感兴趣，这限制了区块链作为监测矿产资源供应链的手段的有效性。而最终，最简单和最公正的解决方案–允许原材料生产商制定自己的价格，而不是由外国公司的小型卡特尔从外部控制价格–目前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不可行。

结论

2020年11月，科特迪瓦和加纳取消了好时（总部设在美国的巧克力公司）在这两个国家实施的所有可可可持续性计划。好时曾加入一项计划，认证可可的可持续来源，即没有环境和人权侵犯，这是科特迪瓦和加纳为改善其国家的可可生产者的生活条件所做努力的一部分。这两个国家指责好时公司利用ICE期货交易所采购大量可可，以避免LID溢价。这表明大型制造商和出口商不惜以牺牲原材料生产国人民的体面生活为代价，来实现其利润最大化。仅仅几周后，科特迪瓦就解除了对可持续性计划的暂停，向压力低头。2021年2月，人权组织 “国际权利倡导者”（International Rights Advocates）代表八名马里男子对七家主要可可公司提起联邦集体诉讼，他们声称自己在儿童时期被贩卖，并被迫在科特迪瓦收获可可。该案件的结果还有待观察，但很明显，西方可可公司已经并将继续成为加强西非贫困和剥削循环的同谋。

实施区块链技术来提供产品从原材料到最终制成品的详细跟踪是不够的。只要一些国家生产原材料，其他国家制造最终产品，从而从增值中获益，就会有动力维持现状，让原材料生产国成为农业经济体，甚至违背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愿望。区块链毫无疑问提供了许多积极的潜力，能够从头到尾追踪一个产品是可取的。但我们必须问自己，谁最终会从这种跟踪中受益，谁会被排除在外。只要原材料生产者买不起由其投入制成的最终产品，就像科特迪瓦的巧克力一样，我们就应该像关注降低国际运输成本一样，关注可持续发展和提高生产者的生活质量。只要为外国公司创造新的利润渠道的技术对那些在这些技术下被商品化的人来说是不可用的，殖民主义的体系就会继续被复制，这次是以数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