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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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全年总结里我写过，希望新一年能成功跳槽，终于在这周我兑现了这个承诺，结束了在H家工作的4年时间。

H家虽然在外头名气很大，但是在我上学的那会儿，根本不会把他们当作目标单位。来了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总有亲戚朋友问我能不能低价买到内购手机之类的。四年前加入H家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我所在的公司很躺，业务简单，上下班自由，可惜钱给的一般，于是50%的薪资涨幅诱惑下脑子一热来了H家。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招我的那个部门和领导，当时其实手上没什么业务，只是脑袋一热想招几个做目标识别的人进来看看能不能搞出点花样。其实这是很多新入H家的人都会抱怨到的一点，因为H家太大了，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却又常常不能让新人做他们熟悉的工作内容。有时候是因为原本的项目组变更了，有时候可能就是招了一堆大杂烩进来懒得一一细分了。

在H家这四年里，形形色色的同事、领导接触了也有上百人，其中同事有很多都有很好的私交，但是领导们确实很难和他们相处融洽。我接触到的H家领导几乎都是在公司呆了8年甚至16年的老员工，能那么早就加入H家又能呆满那么久的人，身上往往有一些共性。其中非常明显的一点是，要么学术背景不好，毕业于一些不入流的学校，从销售或者其他低端职位干起混到今天，要么是名校却不相关的专业，如机械、自动化等。他们能在H家干到如今的地位，一来靠同时期其他人另谋高就，二来跟对了好方向好领导，三来深谙H家那套做事原则。但他们自己往往不这么觉得，他们会将眼下的“成功”归功于他们自己的吃苦耐劳不停奋斗。而H家又是整天把“以客户为中心”挂在嘴边，所以当设计一个产品或者解决方案的时候，不是去想一个涵盖面广用例丰富的solution，而是挖空心思去满足当下客户所提出的每一个requirement。这些领导又是向来把自己的“成功历史经验”视作圭臬，而他们最大经验就是，尽可能一切讨好眼下的客户和领导。这就导致了绝大多数经手的产品和解决方案缺乏大而全广而深的设计，单纯是为了满足某几个客户的痛点和需要。我不否认这其中确实会有存在一些全行业内都在攻克的难点，但更多的是客户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于是一个方案就像屎山一样，今天来了爱吃甜的客户就加点糖，明天来了爱吃辣的客户就加点辣，最后看上去什么口味的都涵盖到了但真的一口尝下去却是恶心地难以下咽。事实上这种毫无底线迁就客户的做法，在小作坊里是很吃香的，抓住一个客户赚一笔钱，但当要生产一个能在成千上万应用场景都能管用的产品时，就显得非常幼稚。我始终觉得，需求分析是产品非常重要的设计前置条件，而客户反馈又是需求分析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不假，但是如果无底线地迁就和满足客户，那所需要的可能不是工程师，而是一个保姆。我自己就遇到过一些很无语的客户，他们会要求无论多低质量的图片都要100%的识别准确率，或者对于一些偶发问题刨根问底非要给出一个根因，虽然经常有人说计算机科学是一门没有偶然的学科，但是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切分到原子态给出一个解释。

H家虽然对外现在收敛了不少，但在内部还是喜欢拿又红又专的那一套自诩。动不动把一个项目的成败扣上民族大义国家兴亡的帽子。还喜欢用挂横幅、喊口号、拉会战的模式，今天什么华山战役，明天什么塔山会战，后天又是天目会战，反正除了最后领导邀功用得上，我是看不出折腾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搞好项目切割方向划分，做点成果什么的。我虽然也是一个家国情怀很重的人，但是我更是一个希望把工作做的纯粹一点人，我能力有限水平不高，能做好自己分内职责已经不容易了，真的不想天天戴着高帽负重前行。

H家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我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涉及了多少行业领域，而且仗着自己的名声和财力，不管什么新兴领域都想踩一脚，而只要踩进去了，就会动用自己雄厚的资源打趴其他竞争者，成为领域第一。于是在H家内部，无论干什么都会把“世界第一”这个title挂在嘴上。我在做车辆目标识别的时候，我的主管每天早会就问我两个一模一样的问题：“别人无法超越的竞争力在哪儿？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世界第一？”这对我来说简直煎熬，因为在识别领域哪来什么世界第一？是准确率最高还是性能最优？测试集、规则、benchmark或者其他限制条件少许变化，我就能给编出一个世界第一头衔来，就像我今天是“32岁年龄组75公斤重量级穿粉红短袖纯黑短裤棉花糖配色运动鞋的男性中写H家黑料最多的人”，但这种buff叠满的“世界第一”有什么价值吗？可惜H家的领导还真就吃这套。

到后来，我对H家的厌恶真是深入到方方面面，我讨厌四年来一成不变的食堂，我讨厌没有年假，我讨厌大热天拿个外卖快递还要在露天走那么久，我讨厌每天都有突然袭击的电话会议，我讨厌领导根本不商量就安排工作内容和周末加班，我讨厌每天上班就是甩锅和扯皮。万幸我终于离开了H家。如果要说H家给我带来了什么好的方面，除了钱之外，可能只剩下一些以后还会玩到一起的朋友了。哦，对了，还有SMART原则的绩效自评（吹牛）方法和一手做PPT的本事。我喜欢叫这玩意儿PPT，到底是什么样的贵物才会称之为“胶片”啊。

我在朋友圈发了跟H家的告别，上一次有那么多点赞可能还是我女儿出生吧，滑稽的是，我的直属领导没有来点赞，尽管半个月前他还假模假样地跟我说，有多舍不得我走，而现在他正盘算着怎么让我把上半年的绩效指标给背了。可能这也算是我能给我留下的小伙伴所做的最后一点贡献吧。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他日相见就不是我司而是友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