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真的有人还在玩 MMO 吗？

注：内文可能含有一小部分剧透。

甲：从《魔兽世界》到《英雄联盟》

在川原砾的笔下，2022 年的 5 月份左右，这个世界应该有一个「奇点」式的里程碑事件：一款名为《刀剑神域》的 VR 游戏发售。在小说中，这款游戏从发售前开始，一直到发售后的几年，一直都是热门话题。只不过，成为热门话题的理由在发售前后有点不太一样：这款游戏发售前，它是世界上首款（量产）的神经连接 VR 游戏；而在发售之后，又因为它的创造者茅场晶彦拿走了玩家的「退出」键而成为风暴中心。

小说中提及的这款《刀剑神域》游戏，是一个标准血统的 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小说里使用这类游戏作为原型，必然深受当年大火的《魔兽世界》影响。确实，当年只要一提起「网络游戏」，无论是骨灰级玩家，还是痛恨网络游戏的家长，提到的「网络游戏」八成都是《魔兽世界》；即使是其他类型的网络游戏，大多也都是 MMORPG。在《刀剑神域》小说首卷出版同年的 2009 年，《魔兽世界》中国大陆服务器还因为魔兽代理权易主停服而上演过「贾君鹏」闹剧。

2009 年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份——除了现象级的《刀剑神域》小说出版、网友们为了一个虚构的角色狂欢以外，「打败 MMORPG」的网络游戏类型也在这一年开始崛起，没错，我说的就是开创和推广了 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这个游戏类型的《刀塔》系列和《英雄联盟》。到了小说里《刀剑神域》游戏应该发售的今年，各类新的网络游戏类型层出不穷，却唯独少见 MMORPG 的身影。

按理来说，如果现在跟别人说想入坑 MMORPG，得到的结果可能集中在两种：一种是白眼，然后劝你「快跑」的；另外一种则是「什么是 MMORPG？这有王者吃鸡好玩吗？」确实，现今的游戏环境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那样：节奏更快、耗时更短的游戏类型，必然更受大多数玩家的亲睐。如同主机游戏那样需要投入几十上百小时的 MMORPG，自然也和主机游戏那样逐渐式微。

但是，同样是在 2022 年，一款 MMORPG 的新版本却获得极为亮眼的运营数据。这个游戏，就是《最终幻想 XIV》（下称 FF14）。

乙：现在入坑 MMORPG，究竟是种什么体验？

在社交网络即刻上，有人发了一条动态，一开始就劝人不要随意入坑 FF14，「但只要你熬过去了，从 3.0 开始这游戏就是一个全新游戏了。」

这也许可以成为我的 FF14（也许）长达 7 年的「入坑史」总结：刚开始玩的时候玩过一段时间，却因为电脑性能不行（苹果出来挨打！）以及剧情的拖沓而没有玩进去；大学之后又想玩，想重新来过却（还是）难忍剧情拖沓，于是重新开号又购买直升包到 3.0 的资料片，又因为其他一些原因放弃了好几年。最终，我终于在写下这些文字前，整整花了一个半月时间，从 3.0 一路玩到了（国服刚推出的）6.0 资料片。

《晓月之终途》资料片标题图。

可能是接受一些治疗的缘故，也有可能因为我并没有其他玩家那么长的游戏时间，打完 FF14 6.0 最后一个歼灭战、看完最后的结尾之后，我的感受可能并没有像其他玩家那样有着巨大起伏，但我依然感受到震撼。在超过 300 小时的游戏时间里，我作为「光之战士」，与伙伴们贯彻着自己的信念，从艾欧泽亚一路旅行到东方地域、第一世界，甚至是外太空，为的是拯救这个世界，更具体一点，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修补」这个世界。

乍一听上去，这是一个很传统的王道剧情。不过，在这样的王道剧情背后，充满着苦难与艰辛，这不仅是指整个过程中充满了战争，更是因为流血和牺牲。如果要我给 FFXIV 剧情做一个浓缩性的总结，我会这样说：每位了解世界近现代战争史的人，都应该能理解和平背后的代价与妥协究竟有多大；但只有当成为亲历者，你才会感受到，这些代价与妥协，放在任何一个当事者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痛楚，而这种感受，是你无法在历史课本上直接感知的。

只有亲历过整个故事，才会了解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游戏截屏）

在游戏中，玩家会亲历艾欧泽亚大陆的剧变、伊修加德的重生、盲从与失去信仰的加雷马帝国，以及诺弗兰特和天外天垓的无际绝望。时间、剧情跨度之大，即使是现今的（一款）3A 游戏都难以企及。这也是现在许多人放弃入坑 FF14 的重要原因：「剧情太长，玩起来太累了；买直升包又感觉游戏体验缺了一大块。」

除了有大量的剧情需要补课之外，「玩起来太累了」六个字也是其复杂系统的缩影。包括 FF14 在内的 MMORPG 为满级、推完主线剧情的玩家提供大量的系统：多职业、采集与生产、PvP、雇员…… 无论哪一种系统，单独拿出来都是很大的学问。这确实可以为结束主线任务的玩家提供持续游玩的理由，但对于新玩家而言，这些复杂系统又成为挡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难关。

好在，现在的 FF14 足够优秀。最新资料片《晓月之终途》（即 6.0 版本）作为游戏第一篇章的完结之作，整体故事画上了休止符。从这个角度来说，新人现在入坑，直接就可以拥有较为完整的故事体验。

前提是，你有这样的精力和时间；但相信我，FF14 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

丙：「人情味」，是比数值和形式更重要的东西

FF14 诞生于 MMORPG 刚刚开始式微的时间点，加上代码质量不佳，刚开服的评价也并不亮眼。至于开发商 Square Enix 究竟如何挽救口碑，已经有许多文章和视频分析，这些文章与视频大多商业上如何成功，本文也不就此展开更多讨论，但我依然想从玩家的角度，来评价为何 FF14 能够吸引如此多的玩家。

如前所述，FF14 的主线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宏大的战争史。作为亲历者，你一定会与和你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有着极深的羁绊。从《暗影之逆焰》资料片（即 5.0 版本）开始，你甚至可以与他们一同参与战斗。在整个故事里，你会与他们感同身受，你就是拂晓血盟的一份子。

而在故事之外，FF14 的玩家社群也是我所见过的网络游戏中相对最好的：无论是老玩家对新人，还是老玩家之间的交流，你相对更难找到其他有着强对抗属性的网络游戏中存在的大量戾气。我很难准确地将其归因到是运营本身的功劳、游戏本身的高门槛（我希望不是因为这个），还是玩家本身有很强的凝聚力，但这样的游戏和社群氛围，的确是在 2022 年的互联网难以寻找到的友好环境。

有幸在游戏里参与了某位陌生玩家的婚礼。（游戏截屏）

与其说是玩家和角色、玩家和玩家之间有了「羁绊」，我更愿意将它解释为「有人情味」，而这也恰好是步入 20 年代初的现代社会，最为缺乏的珍贵品质之一。而这也是为何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玩家都不会支持所谓「Web 3.0」和「元宇宙」的理由之一：它们只是商业的傀儡，却缺乏人性和血性。

我一直都是商业的坚定支持者，认为商业本质上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之一。但我很难将商人们积极拥抱的所谓的「元宇宙」与「社会进步」或是「科技进步」联系到一起。他们会向你推销元宇宙是一个充满潜力的新大陆，但他们的出发点仅仅是向你推销在其中的空中楼阁，但你并不会在这片大陆上真正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收获与情感。

说到这里，我恍惚有点回到 2019 年末，《死亡搁浅》刚刚发售的日子。的确，这款游戏的玩法看上去非常单一，但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听 NPC 们在慢慢讲述他们的故事，他们向你倾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很高兴能够在当下，再次获得这样的感动。

题图来自 https://na.finalfantasyxi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