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去围观了「元宇宙时装周」

四大时装周结束未满一个月，另一场时装周宣告开始——接棒的并非东半球的首尔、东京、上海，而是元宇宙。

早在去年 12 月，主办方 Decentraland就宣告：元宇宙时装周（Metaverse Fashion Week，简称 MVFW）将是虚拟平台举办的首次大规模时装活动，定于 3 月 24 日至 3 月 27 日进行。

为期四天的日程中，包括时装秀和静态展示、快闪店、秀后派对以及各种沉浸式体验，参加品牌数量将近 70 个，主办方还神秘地对参与的奢侈品牌持保密态度。

这则新闻引发了一系列好奇：哪些奢侈品牌在拥抱元宇宙？虚拟平台上的时装秀，和线下的体验感有什么不同？哪些人有资格看秀，或进入秀后派对？快闪店里的商品要如何购买，如何试穿，如何拥有？

以及最重要的，时尚行业真的适合迈入元宇宙吗？我们在开幕当天，进入了 Decentraland。

登录 Decentraland，片刻加载后，首页跳出两个选项，一是“游客”，二是虚拟货币钱包所有者。

选择前者并不影响使用和观看权限，但因无法购置虚拟时装，可穿戴的衣物仅限于系统默认的选项。

在捏人，即打造虚拟化身（avator）的阶段，按次序定制完发型、五官、上衣、下衣、鞋以及配饰后，我降落到主广场 Genesis Plaza，学习行走、交谈、索引地图、切换视角等基础功能。这个时候，广场内聚集着将近 50 人。

广场中央硕大的公告牌，实时更新着当日的城中热事：即将开始的时装秀、对谈讲座，全新开张的百货商场以及快闪店的限量发售活动。

3 月 24 日是元宇宙时装周的开幕日，首个活动是英国老牌百货 Selfridges 元宇宙旗舰店的开业。从地图跳转至百货所在的 Luxury District 区，已有不少人在四周围观。

Selfridges 元宇宙旗舰店（保安竟然戴了口罩）

整座虚拟建筑的外观效仿百货位于英国伯明翰的购物中心，呈曲线形态，墙面聚拢着无数圆点，室内则由丝缕缠绕而成的仿“树木”雕塑贯通。

现实中英国伯明翰的Selfridges

不同的是，在这家元宇宙旗舰店内，仅仅陈列有 Paco Rabbane 受欧普艺术家 Victor Vasarely 启发打造的 NFT 产品，它们不作出售，只供展览和观看。

不想错过时装周期间的热点事件，可以点开 Decentraland 整理出的类目。往后的四天，绝大多数时尚活动都在 Luxury District 内进行。

（古朴的）Luxury District

这里以巴黎蒙田大道为原型，沿途设有包括 Etro、Elie Saab、Tommy Hilfiger、Dolce & Gabbana、Dundas World、Hogan 在内的大量奢侈品牌虚拟门店，外观皆复刻自现实生活中的某家品牌标志性门店，给人似曾相识之感。

Hogan 的虚拟店铺

购买在店内进行，多半是为元宇宙时装周特供的可穿戴数字时装，可一键试穿，也有少部分，可通过数字时装的链接索引至实体电商平台。

时装秀则有专门的秀场空间，类似于曾经纽约时装周的林肯中心、伦敦时装周的萨默塞特府。

另一些快闪店活动，则聚集在以纽约街景为原型的 Fresh Drip Zone，这里有 PUMA、Perry Ellis、Fred Segal 和 Placebo 等运动品牌、年轻设计师品牌的快闪店铺，建筑体更具冷峻、粗粝的工业感和都市气质。

行业人士关于时尚与科技的对谈，则集中在 CashLabs 画廊内进行，受邀者包括虚拟货币平台 Boson Protocol 的创始人，知名时尚摄影师 Nick Knight 和 Calumn Knight，设计师 Tommy Hilfiger。

第二天，依照日程表所示时间，提前抵达 Etro 秀场。与现实中看秀需要携带邀请函，进门签到，与同行稍作寒暄相异——“时装秀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座位也是先到先得，身旁围绕着亲切健谈的陌生人。

秀场是个半露天空间，以丁香紫、翡翠绿、裸色为主色调，对角线处摆有莲花形的巨型装置，大屏幕滚动着品牌标志性的各色佩斯里印花。

来看秀的人比想象中少，体育场观众席般的坐席仅坐满前两排（如图中背景里），宽敞的秀场显得空旷。

没有时装秀默认延迟半小时的行业“坏习惯”，时间到，音乐起，聚光灯骤亮，虚拟模特渐次走上环形天桥，展示起名为 Liquid Paisley 的胶囊系列，其中可见各种肤色、体形的男女模特。一切还原线下设置，但面对着 2D 屏幕，始终缺乏立体的现场感。

如同每个线下时装周，品牌在秀后第一时间更新了完整走秀图，并宣称该胶囊系列将在 Decentraland 平台和实体店同时发售，实行“即看即买”模式，顾客可直接跳转至 Etro 快闪店店铺，为虚拟化身试穿并选购 NFT 单品，或是根据索引至电商平台下单。

时装周期间，举办大型时装活动的还有 Tommy Hilfiger 与 Dolce & Gabbana，前者缺席本季纽约时装周，转而在元宇宙时装周重现 2022 春季系列，展示空间被设计成美式橄榄球场，绿茵场的映衬下，蓝白红底色的品牌 logo 十分醒目，当季广告大片或竖立如一面旗帜，或作海报张贴于墙体之上。

后者则因其极富戏剧性的时装设计和走秀方式，成为最受欢迎的一场时装秀，引来众多观看者。

Dolce & Gabbana 秀场，模特戴动物面具走秀

秀后的惯例是派对，但在元宇宙时装周，秩序有所变动，并非每场大型活动后都配备一场由香槟、舞蹈、DJ 音乐和社交组成的派对，它们被集中安排在当天所有的日程结束后。

其中，闭幕日于品牌 AUROBOROS 快闪店内进行的，是一场堪称压轴的演出：巨大的紫色螺旋形光波中央，隐约可见音乐人 Grimes 的身影，她编有蝎尾般的白色长辫，身着“黑豹”式紧身连体衣，一边起舞一边表演，被人群层层包裹。

Grimes X AUROBOROS 演出现场

这场派对的声光效果，具备令人身临其境的沉浸感，尤其循螺旋形阶梯走上二层，与 Grimes 近距离接触时——所有人的虚拟化身，跟随音乐不受控地舞动起手脚，仿佛元宇宙的设定规避着“社交性死亡”的可能，进酒吧、参加派对，不必为笔直站立自觉格格不入。因为在元宇宙之中，跳舞成为一种本能。

螺旋阶梯似乎是每一个虚拟世界必备的

但归根结底，元宇宙时装周的核心仍是商品。曾于去年聚集数字时装设计师的“加密时装周”（Crypto Fashion Week），提出今年将聚焦“水资源、地下水资源以及海洋保护”的大主题，希望能够引发公众对部分问题的探讨。与之相比，首届元宇宙时装周无意表达观点，而是侧重于数字商品的售卖。

Decentraland 平台创意总监 Sam Hamilton 提到，“去年平台所售卖的数字化时装，带来了超过一百万美元的经济收益，今年引入更多奢侈品牌，是为了提供更多高科技的、时髦的新选择。”

DKNY 快闪店铺

然而，品牌售卖的商品不一而足。部分参与者仅出售数字商品，比如数字时尚公司 NFT XRCouture PVT，以设计数字时装为主，提议人们“穿上不存在的衣服”。

另一部分参与者将线下已有的单品制成数字版，比如 Giuseppe Zanotti 发售其“眼镜蛇”运动鞋的 NFT，限量 1000 双，Dundas World 的 12 件实体时装也被数字化，Republiqe 与法国配饰零售商 Monnier Paris 合作开设的虚拟买手店，则售卖 Coach、Ester Manas 和 Wandler 等品牌单品的 NFT 版本。

GiuseppeZanotti的实体鞋款与数字版本

还有一类，则是联动线上与线下的 Tommy Hilfiger 和 Hogan，“购买时装秀上的展品，将获得虚拟和现实两个版本”，以虚拟货币交易后，虚拟化身换上新装，亦可收到 Tommy Hilfiger 线下店铺寄来的同款单品，或凭借购买“收据”去 Hogan 线下店兑换相应单品。

奢侈品行业向来是保守的、求稳的，此刻为什么愿意冒进地向元宇宙开垦？为期四天的元宇宙时装周里，这个问题始终萦绕着。

引用 Morgan Stanley 的报告，元宇宙话题可以为时尚行业增加 200 亿美元的市场潜力，收藏品形式的 NFT 奢侈品可能成为 250 亿美元规模的业务，到 2030 年，元宇宙游戏和 NFT 可能瓜分 10% 的奢侈品市场份额，这意味着一个价值 500 亿欧元的增长机会。对于奢侈品牌来说，迈进元宇宙或早或晚，只是时机问题。

年初的纽约时装周上，线下走秀就已经不是唯一的呈现方式

彭博社也认为，元宇宙时装周可以给品牌带来大量好处，因为它意味着更低的物料成本和劳动力成本，不必大费周章地搭建秀场、邀请明星和博主，甚至在制衣上，会省去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减少对于环境的污染和资源的浪费。

当然，也有报道称，单个 NFT 造成的碳足迹量，足以与一个城市居民两个月的电力使用所造成的碳足迹相抵。

现实中，国际环境、全球大流行造成的割裂，令线下实体时装周的往日盛况已然显得遥不可及。社交网络时代，品牌经营尤其强调社群建构，在线下社群不断缩小的情势下，消费者无法直接接触到品牌创意首脑，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元宇宙像一种偶然又必然的应对方法，参与本次元宇宙时装周的品牌 AUROBOROS 创意总监称，“虚拟世界中，我们将构建的空间作为连接社群的中心，以更私人化的方式与受众沟通。我们重新创立线上社群，在线上，你可以旅行去任何地方，不受限制。”

AUROBOROS 邀请数字建筑事务所Voxelarchitects 打造的虚拟快闪店铺

这个线上社群甚至远比线下来得广阔，设计师 Jonathan Simkhai 认为，“元宇宙能确保时尚品牌遇到更多、更广的受众。”他曾于 2 月在游戏《第二人生》中举办时装秀，由此发现，“很多对品牌原本并不熟悉的顾客，会在元宇宙世界中创造虚拟身份，穿上我们的衣服。”

虚拟社区中，也出现了与现实世界相对应的“意见领袖”，不同的是，他们都是传统时装行业的圈外人。

过去十年，我们总在谈论时尚的民主。社交媒体的出现，将博主转化为意见领袖，送进秩序严密的时装秀场。看似是“时尚民主”的飞跃，但无论从地缘、文化还是经济上，障碍都始终存在。元宇宙意味着一个全新的世界，它的原则之一是“去中心化”，这也代表，一旦时尚行业迈入元宇宙，它必将属于前来的每一个人。

元宇宙最理想的定义，是一个建立在区块链之上、基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平行世界，它能打破现有世界的阶层，冲破物理世界的种种限制，与现实交织、覆盖现实、甚至是升级改良现实。

以这个角度看，元宇宙所构建的虚拟时尚世界，恰好是现实世界中的补充，它并不试图取代现实世界，而是寻求兼存，让艺术家和设计师在不受现实世界限制的、更开放的情况下进行尝试。

或许也不必将事情复杂化，正如 AUROBOROS 的 Paula Sello 和 Alissa Aulbekova 所说，“我们鼓励喜欢时尚的人把元宇宙想成一种魔法，因为它可以帮助我们实现在现实生活中做不到的事。它是一种美丽的工具，用于创造最难以言述、最不可置信的幻梦。而这也正是时尚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