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炸鸡物语 - Velas电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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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写给快餐时代的不太快餐的快餐店故事。
以下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All characters appearing in this work are fictitious. Any resemblance to re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is purely coincidental.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朝生暮死,而尽其乐矣。
午后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和女友小跑着躲进了街角的一家美式快餐店,摸了个窗边的座位相对而坐,将双手从被雨淋得湿啪啪的大包小包中解放出来。
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偌大的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餐厅广播里放着慵懒的爵士钢琴曲,空气中夹杂着芝士、土豆和炸鸡的香气。我在其中瘫坐着,脑海中不禁飘来一丝倦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吃点东西吧。听说他们这家的炸鸡挺不错的来着。”面前,披着湿头发的女友向我提议道,“去帮我点份炸鸡,外加一杯可乐——喏,炸鸡就门口招牌上的那种。”
“给,你的炸鸡。还有可乐一杯。”因为毋需排队,很快我就把套餐端回来了。
“怎么只点了我的。”她表情有些讶异,“你不吃?”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我耸耸肩,摆出一脸不屑。
“没劲。”她说,“很快你就会后悔的。”
“浑身都没劲。”我恢复了瘫坐的姿势,“比起吃东西,还不如让我睡一觉充充电呢。”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日工作时常不能集中注意力,到了周末要放松了却也提不起兴致——“这是‘生命力匮乏’的表征”,家里老人们这样说道。
每当这时候,心里就会不由得羡慕起那些光吃东西就能恢复精力的人类。比方说眼前的这位——只见她悠悠拿起包裹着白色半透明防油纸的炸鸡,对准它裸露在外的酱汁最充沛处一口咬下,又朝我夸张地晃动上身,像是报复般地眯着眼睛摆出满足的表情。
“好吃吗?”看着她卖力的演出,我没好气地问。
“那得看‘好吃’在你眼里是个什么谱,”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打个比方,在井里的青蛙看来,‘天空’不过只有他头顶的井口大;但对天上的鸟雀来说,真正的天空无边无际、哪怕穷尽一生也飞不到尽头。既然他们的见地不同,又该叫鸟儿如何向青蛙传达天空的广阔呢?”
我挑了挑眉毛,默许了她的说法。
“诶!我们干脆来玩个游戏吧,”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雀跃起来,“规则就是:我会向你描述手里这个炸鸡的滋味,如果我把它推销出去了,就算我赢;假如你听完之后还是不为所动,那获胜的就是你——至于惩罚嘛……就罚输的人吃一块炸鸡。怎么样?”
“你只是单纯的想再吃一份吧!”
我想这大概就是报应罢。
在这个星球上对诱人的炸鸡不感兴趣的人类是不存在的。除非,那人碰巧惹上了口腔溃疡。
没错,我非常喜欢炸鸡,其中尤数现在正身处的这家店的出品是我心目中的首选。今日陪女友逛街的计划是假,实则只为将她引来这家炸鸡店解决午饭,好顺便发泄我数月郁结在心头的炸鸡瘾。
但不料,今早刷牙的时候发现之前几处稍有苗头的溃疡竟一股脑的爆发了。只是用舌尖试着触碰一下那片微型的“火山地带”,不尽的酸爽便源源不绝地顺着敏感的口腔神经向脑子里喷涌——在这压倒性的痛觉冲击面前,即使是最爱炸鸡的人也不得不暂且忍痛割爱了。
自刚刚进店起,我就在拼尽全力装出对炸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是一心想让这个自己蓄谋已久、却又偏偏不合时宜的小算盘速速泡汤。谁知竟一下激起了对方的胜负欲。在听她说反倒要将炸鸡推销作为游戏时,我心中一激动,不小心又把口中的溃疡给扯了。好痛!
——所以,她所提议的本来就是个在开始之前便已分清了胜负的游戏。
不过无妨。所幸对方不会读心术,只要我继续装作不在意,把注意力从那只可恶的炸鸡上移开就好。
“像在初春的江水里游泳。”
“游泳?”
“我说我的舌头,”对方咀嚼着,“是清澈得就像青孔雀石一样晶莹的江水。顶部因为晒到了太阳的关系,已经变得暖乎乎的;再往下一点的水层却没来得及沾染上阳光的温度,所以还残留着冬天的气息。于是你在水里哗哗地游,温润的水流像春风一样顺着你的手臂、你的后背、还有你腿肚子上的每一寸皮肤慢慢地拂过;当身体正稍微适应了温暖的时候,肩部和肚脐又‘忽’的一下晶晶凉凉的,像是被谁用根羽毛挠了痒痒。你全身的肌肤就这样浸在温度层次分明的水里,好像在被窝里弓着身子却又露出了肚皮的猫。”
我的天啊!
“刚才说的是——”
“噢。不过是炸鸡的口感而已。”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对方扬起头。
“口,口有点干了,我去拿杯可乐。”
“只是可乐而已吗?”
“继续。”我说。
“好,继续。”
她稍稍变化了把持的姿势,继续将更多防油纸掀开。大半块表皮被炸得松脆的鸡肉猝不及防地顶着酱汁冒了出来,在灯光下熠熠显现出澄黄的色泽。
“你一定想象不出这种酱汁和炸鸡可以般配到什么程度!炸鸡表面虽然是酥脆的壳,但到底还是凹凸不平的。如果径直下口的话,嘴巴一定会硌得难受。然后这个时候酱汁出现了。就犹如附着在肌肉上面的皮脂,细腻、柔软、绵绸,融化了所有的锋芒。但它却又没有喧宾夺主,牙齿和舌尖还是可以鲜明感受到平滑的酱汁底下是纵横的沟壑,体会到筋肉软嫩有致的触感——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横在中间的酱汁,才让底下的炸鸡的质感比直接就能吃到的时候更加暧昧、更加诱人了。”
“那,那‘一整块’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我急了。
“说不上来。”
“唉,为什么?”
“酸甜的酱汁和炸鸡咸鲜的外衣揉合之后,整个的口味就变成了某种失去了固定形态的东西。”她说。“像是水中的暗流,又像是天上的星云。虽然乍一看是静止的,但当我每一次用牙齿嚼、用舌头摸索,似乎都不过只捕捉到了它的某个侧面。即便我的味蕾多如宇宙中的繁星,那它便是宇宙漆黑深邃的背景,星体的光线所照亮的只有那广袤中的一隅而已。
“不过,要是硬说最后到底品尝到了什么的话……大概就像在凉爽的夏夜里,天上没有云,刚好月光也算不上夺目。我和你躺在绵乎乎的草地上,望见满天空的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砰砰砰’地炸成了烟花……”
还没等她说完,我已无奈地朝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才发现掌心冻的厉害——原来可乐中的冰块不知何时竟被自己的体温融化了大半。
“那么快就认输了?”对方看上去一脸得意,“瞧我才刚吃一半呢。”
我只得死命摇头:“不,不了,这游戏也太折磨人了。”
“所以愿赌服输?”她扬了扬手中的炸鸡,“快来吃吧,可别跟我嘴硬了。”
“其实,今天……我口腔溃疡犯了。很严重那种。”
她突然像是大彻大悟了一般:“亏我还在琢磨呢!都带你来这了却好不耿直。”
“炸鸡呀。不是你说想吃的么?”
我愣了愣神。
“说……说过吗?什么时候?”
“昨晚你说梦话的时候呀,还不止一回呢!怪不得突然提出周末陪我逛街,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几缕阳光透过水滴斑驳的窗子洒了进来,在桌面上映出一束流动的霓虹。在这雨后世界清亮的光线中,我注意到面前女子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红扑扑的。
“好吃吗?‘炸鸡’。”她冷不丁的问。
真是记仇的人啊。
“当然了,”我若有其事地咂咂嘴,“虽然粒米未进,我刚刚却有幸尝到了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只见她“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鬓发上几颗残存的雨珠被轻轻抖落,在前襟留下了几朵淡淡的梅花印。
那个被你我所熟知的寓言如今有了另一个版本——
一只青蛙意外落入了荒井。所幸井中横生的青苔为他提供了露水和食物。他存活了下来。但由于井口太高、井壁太滑,青蛙无法离开井底。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只青蛙慢慢习惯了井里的生活。他对自己说:在这口井里,我既不愁吃喝,又无需担忧天敌,简直是可以寄托一生的完美家所。虽然我哪里也去不了,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世上还有我能独享的一井天地。
有一天,一只寻水的鸟儿碰巧落在了井旁。青蛙将自己蓄起的露水分享给了鸟儿,并跟她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以及要在井底待一辈子的决心。作为回报,鸟儿表示以后也会将自己的故事讲给青蛙听。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那只鸟儿就会如约来到井边,用婉转的嗓音告诉青蛙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从鸟儿那,青蛙生平第一次听说了会唱歌的鲸鱼、闭着眼游泳的鸭嘴兽、还有壮观的象群迁徙……
在某个大雨天,借助井中的积水,青蛙从井底一跃回到了地面。鸟儿知道后很是惊奇。她问青蛙,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是因为在井中呆厌了吗,还是被外面的世界所吸引?
“不是哟,”青蛙说,“只是因为我也想拥有,像你一样的、蓬勃的生命力。”
这篇小说大概是去年年底挖的坑。中间改了好几版提纲,引入了一些复杂的设定和构想。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初版最为纯粹,所以又改回去了。
写作的初衷是觉得如今的生活节奏很容易让人陷入焦虑和迷茫,所以想写一则有着“be in the moment”(“活在当下”)的感觉的小故事。
印象曲是来自kojikoji的《For You》。可惜的是没找到合适的引用渠道,也就没放上来了。
本文不是炸鸡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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