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值到150万美元？比特币的终局是什么

经济学家告诉我们，为什么分布式记账为基础的货币可能无法成为主流

比特币的价格终于冲破了6万美元的关口，由于近期快速升值，比特币的整体市值在2月26日突破了1万亿美元。这不仅仅是比特币狂热者的狂欢，英国《金融时报》最近撰文称，2021年也许将是比特币走向机构化的一年，越来越多的机构将接受比特币成为一种另类投资资产。比特币还将继续上涨吗？如果它继续上涨，可以肯定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会将资产转移到比特币上。

另一方面，特斯拉、万事达卡和纽约梅隆银行等宣布将接受比特币作为支付工具。如果接受比特币的商家越来越多，加上它飞速的升值速度，越来越多人将抛弃法币，拥抱比特币，这必将对传统货币产生替代和挤出作用。

下文将解释，比特币和传统货币将成为非此即彼的关系，要么全面替代，要么成为昙花一现的投机工具。

大胆想象一下，如果比特币的终局是全面胜利，成为全球主流货币，替代了各国的法币。那么它的市值要达到目前主要国家M1的整体购买力，届时单个比特币的价格将相当于目前的150万美金，1000多万人民币。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伦敦政经学院系统性风险研究中心主任Jon Danielsson最近在VoxEU上撰文，告诉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生活在那样的世界中。

首先看看比特币到底是什么？目前它已经成为：

1. 一种货币

2. 一种投资形式

3. 提供安全性和匿名性的支付方式

与法币相比，比特币是否是一种“合格”的货币？

法币自身有诸多问题，比如它本身并无价值，而是以发行法币的政府信用作为背书。然而自纸币诞生以来，国家就很难抗拒滥用这种信用的冲动，远到13世纪的宋朝，近到上世纪70年代的津巴布韦。当政者开足马力印钱，恶性通货膨胀频发。

出于对当时政府的不信任，一些经济学家如哈耶克（Hayek,1977）提出了在国家权力之外建立自由货币系统的想法，也因此被今日之比特币狂热者视为开山鼻祖的人物。

然而，随着央行制度越来越成熟独立，货币政策越来越先进，到上世纪80年代，全球货币系统已经非常稳定。近几年，主要经济体都维持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目标通胀率。因此，替代法币，形成一种完全自由货币系统的想法已经失去了部分必要性。

从货币功能的角度看，比特币与法币相差甚远。

首先，比特币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差的交易中介。今天电子支付又快捷、成本又低，例如，为保障双11的巨大交易请求，支付宝的Oceanbase每秒处理峰值可以达到6100万次。而比特币支付平均交割时间为10分钟，每笔需要支付的成本达到20美元以上。

有时交易甚至需要几天才能完成，这是因为当大量交易发生时，区块链网络发生堵塞，而矿工们只会优先为那些开出高价的交易提供算力，将交易上链；而那些支付费用较少的交易只能在长长的等待名单里无人问津。人们提出建立比特币现金层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快交易认证和上链。

从价值储存角度看，法币和比特币本身都没有价值，不同的是法币有各国央行背书。如上所述，各主要经济体近几年维持了大约2%的温和通胀率。

与法币相比，比特币价格的波动性极强，很有可能在几周内翻倍或腰斩，更不用说长期持有。可以说大部分人持有比特币的目的是投机，而非储存价值。

比特币的高成本和波动性与其去中心化的本质息息相关。

首先，比特币高昂成本本质上来源于分布式账本的内生成本，包括：重复记账导致的资源浪费、规模化以及网络外部性带来的低效率。普林斯顿大学金融学院院长Markus Brunnermeier等在《区块链经济学》一文中指出，任何形式的账本，无论是中心化或去中心化，都无法脱离区块链不可能三角（下图），即无法同时满足正确性、低成本和去中心化三个条件（Abadi and Brunnermeier 2018）。

例如传统法币保证了正确性和低成本，却难以避免中心化带来的权力集中；而比特币保证了去中心化和正确性，但成本却居高不下。整个区块链网络的用电量相当于一个小型经济体，而每笔交易上链认证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又居高不下。

在波动性上，央行有动力和责任去维持法币长期稳定性。反观加密货币，没有一个统一的拥有者或监管机构对其进行管理，未来如何建立一个全球央行来进行监管也没有清晰的路线图。实际上各利益相关在博弈中，会导致多重均衡、泡沫和崩盘，周而复始，导致其价格不断波动。

这是一种数字时代的“公地悲剧”（个体过度消耗公共牧场和渔场等公共物品，最终损害共同利益），数字加密货币价格的稳定性实际上是一种公共物品，然而稳定性却与匿名的大量持有者的利益相互冲突。这些“大户”可从加密货币内生的不稳定性中获益，因此有滥用其市场影响力的动机（Gandal et al. 2017）。

最后，从计量单位看，由于其快速震荡的价格，没有商家愿意随着其快速变化而频繁变化自己的商品价格，也没有劳动者愿意将自己工资的购买力与其挂钩。

比特币和法币能共存吗？

比特币要取得成功，除了不断刷新新高的价格，它们还要可以用来交换实实在在的商品。假设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接受比特币，当它的网络突破一定的临界点，它一定会和各国法币产生竞争性的关系。

比特币越成功，消费者和商家就会越多地使用比特币。这样它会更加成功，法币的相对价值会进一步贬值。最后法币会被完全取代，比特币的成功成为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Aizenman 2019, Auer and Claessens 2018）。

这也是为什么，文章开头就点明，法币和比特币之间的均衡是不稳定的，博弈的终局一定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尽管这种情景不太可能实现，但让我们想象一下，当比特币取得完全胜利，彻底替代法币会发生什么。为了便于统计，G20国家的M1总量为31万亿美元，为了达到相同的购买力，单个比特币的价格将升值到150万美元。

此时，一个只有在科幻小说中出现的敌托邦（Dystopia）社会将出现，比特币的持有者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富有的阶层，而由于过快的升值，绝大部分公众将一贫如洗，特别是通过退休基金和共同基金持有财富的人。与今天的世界首富通过创造企业服务公众不同，这些比特币贵族的崛起完全是依靠“选择”。此时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贫富差距将出现，我们不难想象随之出现的阶级对立和社会动荡。

幸运的是，由于其本质问题，比特币作为货币的潜力非常有限。随着比特币越来越“成功”，它作为货币的局限性将不断显现，人们也将在它完全替代法币之前意识到这些短板从而彻底放弃它。因此我们可能永远看不到这种终局。比特币的价值将类似于集邮或艺术品，完全取决于未来人们对它们价值和稀缺性的判断和评估。

Hertig, A(2021), “A Guide to Saving on Bitcoin’s High Transaction Fees”, coindesk.com

Danielsson, J (2018), “Cryptocurrencies don't make sense”, VoxEu.org

Aizenman, J (2019), “On the built-in instability of cryptocurrencies”, VoxEU.org

Danielsson, J(2021), “What happens if bitcoin succeeds?”, VoxEu.org

Markus,B and Joseph, A(2018), “Economics of blockchains”, VoxE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