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过年”之后，他们发现了新的生意机会

“就地过年”的倡导改变了许多人在这个春节的计划，特别是那些独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退票、囤年货、寻找年夜饭搭子，即将留守在城市的人们开始了春节前的准备工作。

伴随需求的变化，商业上的改变也在悄然发生。

物流是对此反应最为明显的行业之一。1 月末，凌晨 1 点，上海中山北路上一家菜鸟驿站的店长李泽丰还在忙着送货。这比平时的下班时间要晚了 3 个多小时。

包裹比平时多了 60%，收件量从原来的一天四五百件增加到了八百件。李泽丰和另外一个店员，白天都扑在了快递入库上，只有到了夜里，才有时间处理那些被要求送货上门的件。2002 年出生、今年只有 19 岁的店员，半夜送货时累哭过好几回。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几百米开外的中通快递超市，每天能接到每天能接到七八百个件，包裹量直接翻了一倍还多。快递数量已经超出了 30 平方米门面房的承载量，在门外垒成了高高的堆头。这是“双 11”期间才会有的景象。

快递超市的店长分析，像今年这样快递爆满的情况，不只是和电商年货节相关。“今年过年很多人回不去家，都想多囤点年货。去年也有电商节，但每天顶多四五百个件。”

这种“囤年货”的心理的确存在着。在北京一家国有企业工作的向小黄，因为公司特殊性质而无法回家过年。这几天，她已经收到了四五个从安徽老家寄来的包裹。香肠、咸肉、鸭腿，家里制作的美味，一件不少地快递来了北京。她的两位室友，最近也接收了家里源源不断的“投喂”。

在上海的牛璐，则担心无法给山西老家的长辈们拜年，打算网购些礼盒寄回家。工作地与老家之间情感，用快递连接了起来。

△ 人民日报整理了网友发布的收到爸妈寄来年货的视频。截图来源 | 新浪微博 @人民日报

数据也反映了这一点。根据百度发布的《2021 年货搜索大数据》，“就地过年”的呼吁下，购置年货群体年龄下降，80 后和 90 后成为了年货采购的主力军，异地订单也激增。多大快递公司均发出公告要保障运力，实行“春节不打烊”。但作为快递链条终端的快递员和驿站，却在等待着这难得的休假机会。

“快递行业一年就春节一次假，我一定要休息。过年期间这个件给我一千块，我都不送。”李泽丰指着店里的快递，斩钉截铁。同样，同一小区内的中通快递超市老板，打算提前五天就回河南老家。

李泽丰算了笔账，春节期间维持营业，并不能带来额外的收益。甚至于在“年货节”这样的旺季，他也很难单纯从“收快递”这件事上盈利。

2020 年 11 月，他花了 10 万元接手了这家菜鸟驿站。工作了多久，他就加了多久的班。白天收发快递、晚上送货，曾有过当兵经历、身体硬朗的 25 岁小伙子，也需要每天喝牛奶、吃钙片来补充营养。

但是每收一个件， 驿站只能从快递员手里拿到 1 块钱。发件是更有利可图的服务。一个 10 块钱的件，至少可以赚到 5 元。这个商业逻辑本质上是，快递公司将发件的工作“分包”给驿站，并实现对快递的批量、大规模集中和发货。驿站作为中间商，节省了快递公司的劳动力和时间成本，相应地获得的收益就更高。相比之下，收件起到了“快递员最后一公里”的作用，是从快递员手里赚了份“辛苦钱”。

为了让更多用户把驿站作为发件的选择，李泽丰花了大量时间维护和小区里居民的关系。他会让每一个来取件的人加驿站的微信，耐心地备注上姓名、楼号，还经常给他们的朋友圈点赞。时间久了，他通过快递知道了一些用户的大致喜好，也能跟他们聊上几句。

但如果只做快递的生意，就算全月无休，他每月净赚的钱也只有 1 万元出头。这比他在老家承包大学食堂时的收入少了一半。

一个增加营收的新方法是成为社区团购的自提点。在一些社区团购平台搜索自提点发现，除了社区里的烟酒店、超市，快递点也不在少数。有空间、有客流，开在老小区里的驿站，又天然地拥有更多社区团购面向的精准用户。李泽丰还未行动，几百米外的中通快递超市已经挤出了一个冷柜的位置，贴出了相关的海报。

但这也意味着，对于快递点的运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于李泽丰而言，当前的驿站并不适合接入社区团购。“左边是垃圾站，右边是奶站，店门口已经摆不下了。”而且驿站位于小区侧门，往来并不方便。他准备在年后寻找新的门面，再多雇一个理货员。

“快递要收，团购的货也要理，多雇一个人就能把我释放出来。我有时间回家做饭，比点外卖更省钱。”李泽丰说。

需求的变化，让一些小商业经营者计划在过年期间调整服务项目。北京海淀区一家宠物店的店主告诉未来预想图，往年过年是宠物寄养的高峰，他们只要留一名员工看店、负责寄养区的照料即可。今年因为“就地”政策，留在本地的宠物主可能会趁此时间带猫狗洗澡，他们考虑继续维持洗护服务。

但不确定的因素是，服务人员是否有意愿留守，以及维持营业的收入能否抵消法定节假日期间上涨的工资成本。他们打算到过年前一周再决定。

上海市普陀区一家宠物店则决定照常开门，但微调了服务价格，且不接受预先充值好的储值卡支付。

但是疫情发生一年有余，这家门店营收仍然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最能赚钱的宠物售卖生意，不是在网上看看就能下单的，消费者一定得到店内了解清楚后才能决策。”但疫情后受挫的消费信心和消费实力，以及北京不时爆发的零星病例，都让以线下能力见长的门店没那么好做。

“还在熬”，是更多小商业主在疫情第二年的共同处境。虽然人们已经有了面对疫情的经验，“就地过年”也让更多的年轻人留在了城市，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会在春节期间，给城市里的休闲玩乐行业带来更多客流。

但上海静安区一家热度极高的猫咖老板介绍，他们的生意受疫情影响很大，哪怕上海只是在黄浦、徐汇等区爆发了零星病例，也会波及到整个城市。病例公布以来，周末的客流量锐减，40 多平方米的撸宠区，原本一下午可以接到至少 20 拨客户，现在量不到一半。

民宿行业则喜忧参半。在上海经营着十多套民宿房源的 Alicia 告诉未来预想图，最近频繁接到关于除夕当夜的咨询和订单，它们大多来自于想要聚会的年轻人。

另一方面，再一次面对疫情，消费者的态度变得非常谨慎。往年这时候，来上海探亲访友的订单量极多，这一类需求需要的房屋面积大、单价高、住宿时间长，能直接带动春节期间的营收。今年，自从上海有新的本地疫情公布后，此类订单被陆续取消。

但让 Alicia 感到安慰的是，疫情再度来袭，确认了她去年策略调整的正确性。两三年前，黄浦区里的小洋房是最受欢迎的民宿房型。疫情后，周边城市举家出行的消费者，甚至一些集中上网课的学生，让拥有三间以上的大型房源更加抢手。去年，她盘点了手上的房源，部分小洋房到期后不再续租，收房时更加青睐大型房源。

不过，对很多小生意业者来说，尽管咨询量增加了，转化并没有相应提升。“就地过年”对很多人来说实属无奈之举，一旦有机会，各行各业里打拼了一年的年轻人，更愿意想尽办法回家。

在上海工作的 Molly 就是其中之一。她的老家是杭州桐庐乡下，正属于“返乡必须核酸”政策约束的农村地区。看到新闻后，她向好友表达了“可以一起包民宿过年”的想法。但两周后，上海疫情没有大规模扩散的趋势，加上老家也没有出台更加严苛的管控政策，Molly 还是决定回家。

比起阶段性的应对措施，小商业老板们更看重长期的策略转变。线上化是一种普遍的思路。北京海淀的一家宠物店，一直在尝试朋友圈卖货、平台直播引流等方式。他们在多个平台都开设了账号，每次直播前都会精心准备好脚本和物料，直播期间也会控制到店客流，避免影响直播效果。

△ 春节之际，上海一宠物店推出 24 小时直播的宠物日托所。截图来源 | 新浪微博 @021视频

如同去年疫情爆发时一样，线上的生意更容易在特殊时期“起量”。可能今年过年，直播、在线游戏、视频网站，这些可以满足“云玩乐”和“云聚会”的线上产品，又会迎来一拨流量的高峰了。

疫情第二年，消费者也对充分利用互联网娱乐有了经验。即将留守北京的向小黄不愁春节期间的去处。线上打麻将、狼人杀，都已经排上春节日程。

牛璐在为家里人寄年货的同时，也开始提前为“宅家”做准备了。政策没出几天，她立即入手了“健身环大冒险”。这款由任天堂出品的健身游戏原价只要 500 多元，在去年疫情期间，最高炒到了 1500 多。牛璐购买时，已经直观感觉到，价格比之前看的要高了。

牛璐的一位朋友一早就做好就地过年的准备。她比牛璐早一个月购买了健身环。当时健身环和另一款游戏的套装花了 850 元。现在，同一家店铺的同款产品已经涨到了 985 元。

“健身环真是疫情期间保值增值的理财产品。”牛璐感叹，这么多年的网购经历，很少能见到一款产品越卖越贵。

这个有趣的现象或许也能够说明，一旦疫情来袭，“宅经济”又会再度火热。尽管各行各业都没能彻底摆脱疫情的影响，仍然有新的商业机会萌芽。只是新商机的落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商业主，特别是依赖线下和人力的业态，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应对疫情带来的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