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中年程序员会害怕丢掉工作吗？

刚入行的时候，听说程序员是吃青春饭的，只能干到 30 岁。过了几年，这个说法变成了 35 岁。如今，我都已经过了 35 岁了，这个说法现在是 40 岁。

有时和曾经一同毕业的同学会聊起这个话题，唏嘘感慨，人到中年，想到如果今天突然丢了工作，会怎样？一想到万一这个假定成了现实，也不禁感到一丝丝恐慌。

当丢掉工作开始让你产生恐惧的感觉时，说明已经不再年轻了。

当我刚步出学校的时候，刚工作满一年，我攒下了约一万元的积蓄，然后裸辞离职了。但只休息了一个月，就开始恐慌起来了。第二个月初，拿着手上的账单计算着，大约每个月的生活成本需要 3000 元。再看着卡上不多的储蓄，不得不从魔幻的虚拟回到苟且的现实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找工作之路。

此时的恐惧不是失业的恐惧，而是没钱继续生活的恐惧。那时并不害怕失去工作，感觉工作随时都可以换一个，要不干嘛要傻乎乎的裸辞呢？当时，只想着要是下次，应该多攒点钱才辞职的。而下次是什么时候？当时我也不知道。

第二次裸辞，已是三年后，这次不仅想换个工作，还想换个城市，中间休息间隔的时间更长。辞职好几个月后，我才又在另一个城市又开始了找工作。这一次感觉到了，工作没有那么好找，看上去还行也匹配自己的工作也没太多选择。工资相对原来的一线城市也整体低一个档次，这些也未能让当时的我产生恐惧，仅仅是困惑，看不清前路。

又过了好些年，真的到了中年后，每月都有很多账单要付，贷款要还。再也不会觉得切换工作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裸辞早已从我的词典里消失。不随意，但未必会恐惧，只是年龄与处境让我们此刻更需要认真的面对和思考这个问题。

假如你在一份工作中，对丢掉工作本身产生了恐惧，那你做工作的形式很可能会走向谨小慎微。

这时工作让你产生了恐惧感，你就将会被工作绊住，只想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做好份内工作，以保护好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工作状态，自己也是缺乏信心的，而一个对自己信心不足人，也很难让别人对你产生信心。

而偏偏是要对工作的无惧感才能真正释放你的潜力、发挥你的能力。程序员，是一个专业性要求比较高的职业，你被雇佣并要求成为一名专业人士，所以应该像一个专业人士一样行事。普通劳动者和专业人士的区别在于，普通劳动者主要被动接受指令完成任务执行，而专业人士则在其领域内自己生成指令，而在领域外还会向同事或上级提供来自该领域的输入 —— 专业建议。

普通劳动者是一种劳动力资源，他们保证执行，而专业人士则是保证选择的执行方向是有意义的。有时我在想，是专业让你拥有无惧感呢，还是无惧了才能走向更专业？

恐惧感来自于不确定性，为了克服恐惧感，一般我们通过消灭不确定性来提升安全感。

本来丢掉工作并不可怕，如果我们很容易找到下一份工作，并能很快适应变化。但现实是，如果是因为经济大环境变化导致的失业或技术性淘汰，找下一份工作并不容易，适应这种变化也不轻松。

二十年前，上一辈的中年人，他们从自认为的铁饭碗（国企大厂）中批量下岗了，这是一种社会经济与技术变革引发的批量淘汰。近一点的，如美国 2008 年金融危机，一夜之间失业的也不在少数，而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工作，这些人并非专业能力过时的技术性淘汰，而是环境剧变导致的萧条。

再说个离程序员更近的案例，来自 TomInsight 的深度调查采访，也就是两年多前的事。

Tony 37 岁，清华本硕，毕业后加入全球知名的 A 记公司中国研发中心工作 11 年，年薪 80 万。在北京东三环，置业豪宅，全职太太，两个孩子。但 2014 年 5 月，A 记公司中国研发中心裁员，Tony 就成为了其中之一。

Tony 作为专业技术人士的价值依然存在，更以百万年薪身价加入著名的互联网巨头 B 厂。但后来，Tony 却无法适应互联网的节奏，感觉工作上周边环境各种 “浮躁”，管理也不 “专业”，只好再度离职。

虽然辞职后很难找到能相应的工作：不能很好的适应互联网公司，外企整体不景气招聘冻结，进入体制内早已过了年龄，创业没有机会和资源，当然也没勇气。而维持家庭高品质生活还需要不小的开支。Tony 在 37 岁这年，学会了抽烟，喝酒。仿佛人生的不顺利，来得稍微晚了一些。

最可怕的失业来自变革引发的技能性淘汰（国企下岗），其次是环境引发的萧条（金融危机），再次是，技能虽然还有普适价值，但自身却适应不了环境变化带来的改变与调整（Tony 的危机）。

Tony 面对的危机还是比较少见，属于个人问题。而金融危机也不多见，面对萧条 “血”（储蓄）够厚也可以撑得过去。只有第一种，积重难返。四十而不惑，四十岁程序员的悲哀在于，他们拥有 15+ 年的经历与经验，有时却在和只有 5 年经验的年轻程序员竞争同样的岗位。

环境和人都在变化，变化的总是不确定的。获得安全感的最佳办法，也许不是消除不确定，而是把变化纳入考虑，承认变化是永恒的，不确定是长期的。面对这一点很难，难在反人性。所以，获得安全感，真正需要做的反而是战胜自己人性里的另一面。而我发现真正能做到的人，其实无论世界怎样变化，内心依然波澜不惊。就像大海深处，无论海面如何波浪滔天，深处依然静谧悠然。

有时我想，某天突然失业了，是不是可以削减负债，回到年轻时的一无所有？但也许也不能完全回到，因为还有下一代需要去照顾。所以啊，还得像年轻时刚走出校园一样，去适应这个这个年龄该面对的环境，每一阶段都有这一阶段的处境要面对。

突然想到，有个说法是这样的，最赚钱的生意都是瞄准了人性的（黄赌毒，但不合法）。但有些公司和行业（金融、银行、保险）很合法，都是些经营风险（不确定性，反人性）的行业。

写点文字，画点画儿。瞬息之间，一切都变了。

134 · 有点适当的恐惧感，也许会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