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奥运改变命运的小镇崇礼：机会和人都来了

虎嗅注：本文首发自微信公众号AI财经社（ID：aicjnews），作者：唐煜。

这里是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区，2022年冬奥会滑雪项目的举办地。

秋已过半，灿黄的银杏填满了山间沟壑。不久后，白茫茫的雪会覆盖崇礼，来自各地的游客将鱼贯而入，挤满每个雪场。

雪带来了财富，带来了奥运，改变着崇礼人的生活。

进入公众视野的小城

制图：郑芳

2003年，崇礼还是国家级贫困县。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贯穿整个县城，步行10分钟就能把全城走完。

那年，周雯15岁。走在上学路上，路面坑坑洼洼，目所能及都是老旧的平房、咯噔响的自行车，电动车在当时算得上稀缺品。她有些抱怨：“怎么会生在这种又穷又寒酸的地方？”

崇礼曾有两家做布料的国营厂，后来厂子倒闭，员工从里面四散出来，试图在建筑工地和饭馆谋生计。那时餐饮服务员月收入是300元，工地打工每天能赚18元，算得上是高薪职业。

但是崇礼夏季短暂，冬季漫长，工地不是久待之地，餐馆更是寥寥无几。“那时候说白了就是没地挣钱。”周雯说。

雪，似乎是这座小镇唯一富足的产物。

每年10月下旬，崇礼就开始降雪，持续到来年4月初，滑雪期长达150多天，年均降雪厚度达1米以上。加上崇礼海拔高、坡度大，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山地资源使崇礼成为一块滑雪宝地。

1996年，中国第一位全国滑雪冠军单兆鉴和投资人郭敬到崇礼考察，发现了当地的滑雪资源。他们以三五角钱一袋雪的价格，请当地农民人工往山上背雪，铺出了一条300米长的雪道，崇礼的第一个滑雪场——塞北滑雪场就这样被建起。

绵厚的雪成为崇礼滑雪产业的发端。2003年，崇礼建起了万龙滑雪场，这也是我国第一座星级滑雪场。此后，云顶、万龙、多乐美地、长城岭等滑雪场持续扩模升级，从滑雪爱好者到游客，这座小县城开始逐渐为外人所知。

真正让崇礼进入公众视野的，是与北京携手申办2022年冬奥会。

2014年3月14日，国际奥委会宣布：中国北京-张家口、波兰的克拉科夫、挪威的奥斯陆、乌克兰的利沃夫、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五个城市正式申办2022年的冬奥会。

“当时我们都对申奥没什么概念，觉得遥遥无期。”但在周雯眼中，崇礼的巨变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附近的村庄开始搬迁，一条崭新宽阔的裕兴路被开辟出来。高层楼房、类似英国大本钟的欧式小楼逐渐冒出来，带有“雪”的酒店、咖啡馆、雪具店分列两旁。裕兴路是通往几个滑雪场的必经之路，也渐渐变成了县城的主街，成为游客到崇礼度假游玩的主要集中地。2015年，崇礼县成立了117家宾馆饭店，其中星级酒店数量达到23家。

一条清水河将崇礼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周雯家居住的老城区，另一边是崭新的旅游商贸新区。

冰雪经济让崇礼在2014年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随后，整个崇礼在发展的路上进入冲刺阶段。张家口市崇礼区人民政府官网公布，2015年崇礼接待游客277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19.6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7.5％和39％。

2015年7月31日下午，李军和朋友挤在电脑屏幕前，等待着申奥结果的宣布。

李军是崇礼一家滑雪场的销售员，负责滑雪卡销售和冬夏令营业务。大学毕业后，他先在崇礼的一家油厂工作，在车间生产橄榄油和棕榈油，这份体力活让他觉得辛苦，更重要的是“没有前途”。2014年，李军决定辞职，投奔滑雪行业。

转行还源于他内心对崇礼一种笃定的自信：“感觉冬奥会肯定会在中国。”

当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举起“BEIJING 2022”的标牌时，李军和朋友从座位上跳起来欢呼，其中一人兴奋得做出秀肌肉的动作。李军形容，“那种激动感觉像香港回归。”

趁着高兴劲，他们外出喝酒，微醺间，言语里满是身为崇礼人的自豪。

仿佛一夜之间，奥运的气息在崇礼蔓延开来。

在县城的广场上，竖起了2022年冬奥会的标志。进入崇礼城区，路口处满是醒目的“冬奥标语”。

李军记得2015年的雪季，县城马路上挤满了京牌车。在他工作的雪场里，住宿和吃饭的游客乌泱泱涌入崇礼，人数比前年明显增长很多。周雯的朋友也深有体会，看着满大街的京牌车辆，甚至发了条朋友圈调侃道：“出来办点事，一不留神还以为到了北京大城市。”

崇礼区旅游体育局副局长毛玉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15年至2016年的滑雪季，崇礼累计接待游客超过205万人，人均消费额达到700元，旅游业带来的直接收入超过14个亿。与往年相比，增长率超过了30%，增长速度是往年的2倍左右。这其中，为增长做出很大贡献的，就是那些初次到崇礼来体验滑雪的人。

冬奥给崇礼带来了商机。此时崇礼已经不满足于“靠雪吃饭”，打造旅游小镇的计划呼之欲出。

2016年2月，崇礼提出了大力实施“旅游+”产业战略，要把旅游业放在经济发展的核心位置，着力打造“春赏花、夏避暑、秋观景、冬滑雪”的四季旅游格局。

崇礼地处内蒙古高原与华北平原过渡地带，受地理位置影响，昼夜温差较大，夏季平均气温仅为19℃。而且森林覆盖率高。崇礼距离北京仅有200公里，但一处常年雾霾笼罩，一处却是蓝天白云，后者让不少游客神往。

从崇礼到北京要经张家口，五年前崇礼到张家口不通高速公路，车程一个半小时，如今只需半个多小时，自驾游已经成为流行。而京张高铁及崇礼支线对接通车后，从北京到崇礼滑雪场将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游客量将会大增。

假期，崇礼滑雪场的火爆场面。@视觉中国

崇礼原有的农家资源也成为旅游业的重要板块。周雯的父母在自家院子办了一家农家乐。在张北县和崇礼区的交界处，是锡林郭勒大草原的边缘，这里有一条“草原天路”绵延百余公里，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在崇礼，不少农家乐围绕这里而建。

申奥成功当天，除了欢呼雀跃的情绪，刷爆周雯朋友圈的还有人们排队买房的疯狂场景。

“最恐怖的是，很多人头一晚就到各个房地产售楼处去排队买房，直接交钱买都不去看，售楼处直接撂话：不买拉倒。”

崇礼成为冰雪旅游圣地后，随之而来的是楼市的火爆。翠云山奥雪小镇、帝豪•京北雪华园、蓝鲸•奥雪桦庭等，这些以冰雪为主题的张家口房产项目，撩拨着人们购房的欲望。

成为冰雪旅游圣地后，崇礼的楼市也随之火爆。@视觉中国

吴山是一房产项目的销售经理。他称，2015年崇礼县普通民居的房价还维持在5000元/平米，申冬奥成功以后，价格涨到了7000-8000元/平米，公寓式的房子每平方米价格一跃达到1万以上。

“来买房的，90%都是北京人。”吴山记得。

高涨的房价并未阻断蜂拥而至的买房者。2016年是整个项目销售业绩最好的一年。一车车的北京游客乘坐大巴过来看房，生意最好的时候来看房的人能塞满5、6辆车。

今年3月7日，崇礼区人民政府发布公告，提出要进行限购。非本区户籍居民家庭只可以购买1套普通住房，首付比例不低于40%；本区户籍居民家庭已有本区2套以上(含2套)普通住房的不允许购买第三套普通住房(含二手房)。这是崇礼区继2016年11月30日实施限购后，限购政策的再度升级。

房价带来了多米诺骨牌反应，物价也随之上涨。在外面的餐馆吃一顿普通的饭，人均消费就能达到80元，李军调侃自己就是个“月光族”。吴山对此也深有体会，申奥成功后，原来10元一碗的盖饭已经涨到20元。

周雯在北京从事餐饮工作，是否要回到崇礼，她心里还没有答案。裕兴路两旁的餐馆林立，但是隔一段时间回家，就会发现之前光顾过的餐馆倒闭，继而被新的取代。

在崇礼，当地的消费者只是小部分，而外地消费者是季节性的，中间始终会出现大段的空白期。一年的房租有时候可能只能赚到半年的钱，周雯觉得成本太高。

关于未来，吴山的态度很积极：“我们属于后奥运时代嘛，肯定会带来另外一种东西。”

应受访者要求，周雯、李军、吴山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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