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 of us don't get to grow old with the one we love.

――I will grow old with her,Mr Reese,just from afar.

——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和所爱的人相守白头。

——会的，里瑟先生，只是天各一方。

《疑犯追踪》

电影《独自等待》里有一句台词，在几年前就说出了现代社会里最大的无奈和爱情里最大的顽疾。

文青加愤青的陈文，在某个莫名其妙而且没有雨的夜晚，跟梦中情人刘荣成功上垒了。

这让他在飘飘然中兴奋到了极点，他不在乎出版社的编辑骂他是狗屎，不在乎出租车司机对他的不屑，他三步一小跳五步一大跳去商场给刘荣，给最心爱的女孩儿买她最心爱的礼物。

陈文觉得在那一刻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伸展着细胳膊细腿儿显得那么可爱。

于是在那样可爱的时刻，陈文撞见了刘荣在开着大奔的大明的臂膀下，笑颜如花，挽着大明的手在琳琅满目的商场外逛着。

陈文叹道：“我真他妈傻。看来咱俩追求的目标不一样，我忘了，我不是大款。”

刘荣怒道：“我去你的，陈文，无理取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跟你只是朋友。我只想活得快乐。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错。”

这就是我最难忘也最感慨的台词。

而且无法可解。

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就是，谁都没有错，可是事情错了。

09年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那会儿我还在上高中，在台球室认识了隔壁职中的老狗，大我几岁。

老狗带我去附近租碟的店里随便看电影，老狗说现在这种租碟的店越来越少了，这种偶尔干起来还挺有感觉的事情越来越少人做了。

我说，那你还做？

呵呵，老狗答道，这个店是我老子开的。

我跟老狗缩在租碟店里，吃了一下午冰棍，看 独自等待。

冰棍是燕子姐买的。

老狗说，燕子姐是他马子。

我说老狗你真中二，还“马子”，女友就是女友。

老狗摇头说你不懂。

电影放到我在开头写的那一幕，

陈文从极喜堕入极悲，他认为“跟别的女孩儿不一样”的女孩，也终于坐进了大奔绝尘而去。

我啃着冰棍棒说，“诶呀这个刘荣真坏。”

燕子姐点头附和我，“是啊！欺骗男人的感情！我绝对不会做这种女人！”

我点头附和她，“嗯！燕子姐你不会的！你胸比她大！”

燕子姐笑着又递给我一个冰棍。

老狗只是又在不住地摇头，说，“你们都不懂。”

2015年，今年。

我大四了，

老狗收拾了一个小吉他店，偶尔卖几把琴，偶尔教几个学徒收收学费。

燕子姐进了一家公司，胸越来越大。

可她跟老狗的感情一直很好。

说实话燕子姐是我见过最赞的女人，

腰细腿长胸大脸蛋好，这些都不在话下，

熬夜看欧冠看英超，礼拜天陪老狗切几盘dota，养了三条灯泡眼睛的金鱼，

上班的时候白衬衫A字裙黑色细高跟，

下班后运动装马尾辫慢跑鞋，

路边摊和旋转餐厅都能被她吃得恰到好处而且别有一番风味。

懂健身懂保养懂养花，

旅游的时候可以飞去好远好远，

宅在家里的时候可以坐在阳台发呆一天与一天，

无论何时都有品味和优雅。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狗说最重要的是，

这样的女人是那么地爱老狗，

爱得老狗家祖坟冒青烟走大运，

爱的老狗写了无数又无数只唱给燕子的歌，或者还没有唱给燕子的歌。

老狗给燕子姐写了99首歌，

说实话老狗这初中文化水平，能凑齐99篇歌词也是不容易。

我们几个球友吉他友片儿友，怂恿着老狗。

求吧！这么好又这么爱你的女人，可不会眼瞎这么久！

求吧！那99首歌你打算等你孤独终老之后我们烧给你？

求吧！我们给你当助演，一场只要一千块是不是太划算了哈哈哈哈！

老狗说，你们特么的还不如去抢。

老狗花大钱弄来一批很赞的乐器和音响，飞丝走线的电吉他，低音沉中音准高音稳的音响。

老狗说，就到你燕子姐上班的公司楼下，

那里是一片商业区，四周商场林立。

我跟另外两个损友觉得这么干挺傻逼的，特地存了两个KFC全家桶盒子，用签字笔掏出三个洞当双眼和嘴巴，

帮老狗求婚那晚是今年的十月末，

戴上全家桶盒子的那一刻，我眼中整个世界都变了，

灯光有聚焦的效果，

四周的大厦写字楼以及周围人的手机闪光灯，都泛着淡淡的，吮指原味鸡的味道。

我近视眼，望着一片影影绰绰的光圈，忽然想到了枪花乐队的吉他手Slash，心里泛起一阵装逼即将成功的中二感。

饿了。我跟老狗说。

老狗说，事儿成了晚上请你俩啃羊腿。

别别别，饱了饱了。我推道。

这个时候燕子姐出来了。

但那一刻我们还没意识到燕子姐出来。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了那个商场门口。

那栋大厦有个大屏幕，

放着凯特温斯莱特的兰蔻广告，

What makes a woman beautiful？

Happiness.Yes，and energy.

屏幕上温斯莱特摆出一个又一个造型，

优雅，自信，美丽，

屏幕下的奔驰轿车里走出来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女人，她本该是这场滑稽但是真诚的求婚的女主角，

而此刻她似乎没有看到我们，

却跟大厦大屏幕上的广告浑然一体，

能想象这个画面吗？

燕子姐伴随着屏幕上的兰蔻广告与温斯莱特，

一帧一帧地动着，从轿车里走出来，

优雅，自信，美丽。

我们三个KFC全家桶头套的吉他手Slash面面相觑，

损友捅了捅我，问，“你说，是燕子姐好看还是广告上那个洋妞好看？我觉得还是燕子姐好看。”

那天晚上，飞丝走线的电吉他，

低音沉中音准高音稳的音响，

还有老狗的99首歌，

一跟弦都没动，一个音都没响，一句话都没唱出口。

我们在灰溜溜收拾东西的时候，

本已经进入大厦的燕子姐又忽然出来了，

站在老狗面前无比惊讶，“你们在这干嘛？”

“没什么，”老狗说，“在这附近接了个活儿。”

“什么活儿？”

“烤羊腿哈哈哈！！”我把话抢过去。

那晚之后，老狗是怎么跟燕子姐分手的，至今成谜。

在我们球友圈里堪居N大未解之谜第二名，

而最大的未解之谜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天，老狗是怎么泡到燕子姐并且维持了这么多年感情。

能说燕子姐错了吗？

并没有啊。

她还是那么赞，腰细腿长脸蛋好，熬夜跟我们一起看球一起吃变态辣的鸡翅，打dota的时候慢慢也不坑了，又多养了两条金鱼，最近她还看了很多书很多老电影，变得更有主见更有魅力，优雅，自信，美丽。

前两天我在餐厅偶遇燕子姐，

她穿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特别有气质。

我一直觉得燕子姐作为一个朋友，异性朋友，是最赞不过的事情。

扯了几句蛋，我提到老狗，我说，你俩怎么就突然分手了？是不是老狗那天误会你了？他这人冲动——

燕子姐打断我说，老狗没有误会她，那天的车是她上司的，上司一直在追她，她也有些暗示地接受了。

我心里啧啧啧，再也不想吃冰棍了。

为什么啊？我问。

生活本来就不容易，我只想过的快乐，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错。

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就是，谁都没有错，可事情却错了。

电影里陈文和刘荣都是最高级的骗子，

所谓最高级的骗子，不是能骗的了所有人，而是能骗的了自己。

陈文骗自己说，“刘荣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刘荣骗自己说，“只想过得快乐是她唯一的目标，没有别的。”

其实燕子姐说她过得不算开心，也不难过，没什么意思而已。

我问，那你就不打算回来？

燕子姐看着我笑了，“你有一千万吗？你有，我就跟你。”

我说，燕子姐你这么说也不怕别人骂你。

她说，钱有什么错？它是身外之物，可身外之物也是物啊，是客观存在的物。

人的一生有很多追求，

限量版球鞋，

dota上分，

多卖一把吉他，

期末及格，

还有，一千万。

这是生活里最大的无奈和爱情里最大的顽疾，我甚至无法具体地描述问题的所在。

你可以说一个脑子里只有钱胸脯只有两块肉的女人，她错了，

但你不可以说一个脑子里有生活有想法有情感有爱情，和钱，胸脯中有知识有经历有世界有理想，和两块肉，的女人，她没错。

当然陈文和老狗也没错，没有一千万，也不能算是一个错。

谁都没有错，可事情却错了，结果却错了。

但或许这是个个例，

但也许每一段感情都需要经过诸多方面的考量，

但肯定也是因为这样，感情本身都是一样的，从很久很久之前相遇到很久很久之后分开，可承载它们的载体——我们，太过复杂，感情也就千回百转。

其实老狗那晚根本没打算求婚，

老狗一直知道燕子姐快要跟她的上司好上了，

老狗就想亲眼看看，

带着我们几个，带着全家桶头套，

带着飞丝走线的电吉他，

带着低音沉中音准高音稳的音响，

也或许他那晚只是想啃羊腿了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感情载体，愿他们都顺利跌入爱情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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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0 多说的几句话

可是我还是觉得燕子姐是个很酷的姑娘很酷的女孩

因为她可以轻易地说出一千万

也可以轻易地说出爱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

一千万与爱

他一个也说不出口 一个也拿不出

老狗就是这样的人

燕子姐对我说 你要是有一千万，我就跟你。

因为燕子姐料定我是跟老狗一样拿不出一千万的人。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她酷。

其实我们生活中有很多人，

爱情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全部完全是附属品，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燕子姐是，所以她权衡之后离开了老狗，

老狗也是，所以他即使知道所爱之人的需求也并不努力赚钱。

可他们都酷，

燕子姐酷，老狗也酷。

没有谁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