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

和索罗斯共同创建量子基金的吉姆·罗杰斯，是美国最成功的投资者之一，在他写给女儿的信中，有两句话最为出名：

一是21世纪属于中国；

二是沉没成本不应该影响未来决策。

后者的意思是，不论已经投资了多少时间、多少金钱、多少精力，假如它真的行不通，就不要再为了回收这些曾经的付出而继续烧钱。

“红衣教主”周鸿祎，应该是深谙此道。

在前前后后投入19亿元后，6月26日晚，360发公告称放弃10亿元增资哪吒汽车，并且0元转让哪吒汽车的部分股权。

此前，周鸿祎多次强调汽车安全的发展愿景和哪吒汽车对其未来业务的协同作用，而且，360也不缺钱，今年一季度末，其账上现金高达221亿元。

钱不是问题，但是周鸿祎却放弃了加仓“未来愿景”，忍痛割肉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在八年前，360就开始布局汽车安全领域。

2014年，360车联网安全研究院（360 Sky-Go）成立，据介绍，Sky-Go成立以来累计发现智能网联的汽车漏洞超过500个，是全球首个发现特斯拉汽车安全漏洞的团队，并协助奔驰、宝马等知名厂商修复汽车信息安全漏洞。

360强调，车联网安全某种意义上说涉及国计民生安全，如它会直接面向人身安全，电影中黑客攻击汽车信息的场景实际上在技术层面很容易实现。

而投资哪吒汽车，是360汽车安全领域研的一个大胆尝试。

据21世纪经济报道，周鸿祎也是经过一系列筛选后才选择哪吒汽车。

周鸿祎认为，新造车的公司多达300多家，但360首先找的是创业公司，因为创业者没有退路，更具有颠覆性，其次是看销量，以年度销量超过1万台为标准。

符合周鸿祎要求的公司并不多，而且又要刚刚有融资需求让360有机会参与投资，那就更少，哪吒汽车成了最合适的标的。

周鸿祎本人也对哪吒汽车创始团队表示认可，他认为两位创始人，一个来自北汽一个来自奇瑞，两个人都完整地参与了大车企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布局，拥有丰富的造车经验。

更为重要的是，哪吒汽车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用户积累。

双方情投意合，看起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但奇怪的是，合作的消息一直没有官宣，市场又传言360投资哪吒汽车只是起草了一份协议，仅向哪吒汽车调派了部分技术人员，实际上一分钱未出，只是精神股东。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到了2021年7月，360、哪吒汽车发布声明称，双方合作按预设的进度正常有序进行。

直到2021年10月19日，360终于发公告，拟以自有资金29亿元投资入股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也就是哪吒汽车的母公司。

投资全部完成后，360将间接合计持有哪吒汽车约16.59%股权，合计成为哪吒汽车第二大股东。

360公司公告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哪吒汽车依然处于亏损状态，但360却没有走寻常路，并没有设定业绩对赌。

360公司公告

随后，据360对外投资进展公告，截至2021年10月27日，累计实缴投资19亿元，但三六零基金对应的10亿出资款一直未支付，直到最近发公告宣布放弃增资。

今年6月27日，360发公告称，全资子公司三六零基金拟将其持有哪吒汽车7999.4万元注册资本（未实际出资），对应3.53%股权转让给嘉兴鑫竹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深圳精诚开阔企业管理中心（有限合伙），转让对价为0元。

同时，360董事会同意统一放弃包括赎回权、优先收购权、追加投资权等特殊权利。

转让完成后，360仍持有哪吒汽车11.43%股权。

360公司公告

针对本次转让对上市公司财务数据的影响，360表示：

经初步估计，本次股权转让预计对公司年度财务报表不构成重大影响，具体以公司经审计的财务报告为准。

事实上，360放弃对哪吒汽车的增资，还是有些让人意外，因为早在今年2月6日的投资者电话会议上，针对投资哪吒汽车带来的协同效应，360还是显得信心满满，其在电话会议上表示：

希望为所有的智能网联车提供360的安全能力，所有的新一代的智能网联车都能够用上360的产品，这是投资哪吒的最终目的。

而且，今年以来哪吒汽车的销售也十分强劲。

据哪吒汽车官方消息，公司5月交付新车1.1万辆，同比增长144%，在造车新势力排行榜中排名第二位。今年1-5月累计交付新车4.99万辆，同比增长213%。

造车新势力的排名甚至因此改变，曾经的前三强“蔚小理”，已经变成“小理哪”。

一切稳中向好，360为何放弃增资呢？

周鸿祎回应称，哪吒汽车还是一个创业公司，需要让创始人团队主导公司发展，而不是完全资本主导，但是现在创始人团队股权太少。

而哪吒汽车联合创始人、CEO张勇回应称，团队持有的股份超过20%。这可比360持有的股份多不少。

真正让周鸿祎割肉止损的原因，很可能是哪吒汽车的巨额亏损。

早在去年10月的对外投资公告，360就披露了哪吒汽车2020年末和2021年中相关财务数据，尽管营业收入大幅增长，2021年上半年营收比2020年全年还高得多，但亏损也十分严重，继2020年亏损13.2亿后，2021年上半年又继续亏损了6.9亿。

360公司公告

今年6月27日的公告显示，2021年全年哪吒汽车营业收入为57.3亿，亏损29亿，2020-2021两年合计亏损42.2亿。

更可怕的是，按两份公告的业绩数据推算，意味着2021年下半年，哪吒汽车营业收入为41亿，而亏损达到可怕的22.1亿。

这已经不是烧钱跑马圈地了，而是倒贴式的半卖半送了。

360公司公告

销售越好，亏损越严重，这也不难理解周鸿祎为何要忍痛割肉。

当然，这也不是周鸿祎首次放弃规划好的“愿景”了。

习惯性放弃

2021年1月，在360完成的非公开发行中，募集资金总额为49.3亿元，扣除发行费用后，募集资金净额为48.38亿元。

投资项目包括“360新一代人工智能创新研发中心项目”和“新型智慧360城市项目”等让人充满期盼的项目。

但截止2021年年底，募集资金实际投入极小。

360公司公告

规模最大的“360大数据中心建设项目”，项目投资总额50.3亿，拟投入募集资金44.5亿，而实际投入仅6.29亿，投资进度为14.15%。

360对此表示：“近年来数据中心行业的市场需求变化较大，此项目投入募集资金金额较大，公司正结合数据中心技术路线、建设成本及数据迁移成本等因素进行审慎研究。”

“360网络空间安全研发中心项目”和“360新一代人工智能创新研发中心项目”，投资总额分别为8.49亿和14.57亿，还没有实际投入。

360对此表示：“公司正审慎研究研发中心项目规划及定位，确定募投项目的具体研发方向。”

定增拟投项目投资总额合计132.4亿，拟投资募集资金合计95.1亿，但实际投入仅10.35亿。

360的回应都是“正在审慎研究”，都存在“募集资金投入未达预期”的问题。

募集了差不多50亿，只投入10亿，那剩下的去哪里了？买理财！

2021年4月20日，360召开董事会和监事会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使用部分闲置募集资金进行现金管理的议案》，同意公司在保证流动性和资金安全的前提下，使用最高不超过26.35亿元的闲置募集资金适时购买安全性高、流动性好、低风险、满足保本要求的理财产品。

2021年4月29日，360披露了15.55亿元募集资金转存大额存单产品的公告，产品到期日自2021年12月12日至2022年4月18日不等。

2021年10月16日，公司披露了10.60亿元募集资金转存大额存单产品的公告，产品到期日自2021年12月12日至2022年7月9日不等。

定增买理财后，到了今年4月份，360终于对上述项目做了“断舍离”，仅保留“360网络空间安全研发中心项目”、“360新一代人工智能创新研发中心项目”、“360大数据中心建设项目”，其余项目均终止实施。

360公司公告

保留下来的项目中，“360大数据中心建设项目”投资总额由50.3亿调整为20.2亿，砍了一半多；“360新一代人工智能创新研发中心项目”投资总额由14.56亿调整为2.23亿，几乎是脚踝斩。

其实，360大刀阔斧砍掉定增的投资项目，和对待哪吒汽车的态度十分类似，先是举棋不定，后又半途而废。

这也是360在业务面临瓶颈下，尝试多元化发展的尴尬缩影。

360多年来可谓一招打天下，软件引流，然后通过广告业务创造收入。

据360年报，其PC全产品的市场渗透率为97.70%，平均月活跃用户数保持在4.74亿以上，安全市场持续排名第一；PC浏览器市场渗透率为86.01%，平均月活跃用户数达4.18亿。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在2021年迎来大转折。

2021年，聚焦于个人信息安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的正式实施，其中重点提及的“禁止大数据杀熟，规范自动化决策”的条文，全面杜绝了互联网企业不正当使用用户个人数据的行为，对当前互联网企业主流使用的算法推荐提高广告投放精准度的模式有较大冲击。

同时，在去年全国两会期间，部分代表、委员提出的“建议加强互联网弹窗广告监管”的议案，以及在国家市场监督总局发布的《互联网广告管理办法（公开征求意见稿）》中，针对互联网广告应保障广大用户自主选择是否点击浏览广告的权利，要求设置“一键关闭”按键的新要求。

360表示，上述事项对整体广告主的投放意愿有较大的影响。

除政策因素外，360主打的PC端数字广告也受到移动端等多方面冲击，市场份额不断下降。

相关数据显示，PC端数字广告流量占全部终端比例由2020年的12%下降至2021年的8%，同比下降约33%。

多种不利因素下，2021年，360互联网广告业务同比下跌16.06%。

2021年360业务情况

由于互联网广告业务是360最重要的业务，其下滑带来的直接影响是360业绩恶化，据2021年年报，归母净利润同比下跌69.02%。

2021年360业绩情况

此外，一些重要的财务指标也能反映360业绩恶化，经营现金流净额在2017-2020年分别为41.4亿、37.5亿、27.6亿、19.4亿，而2021年仅有1.66亿，同比下跌91.5%。

而2021年净资产收益率（ROE）也大幅下跌至2.5%，2017-2020年分别为25.6%、17.24%、22.95%、9.61%。

受业绩恶化影响，今年以来360股价不断下跌，截至6月28日，收盘价为8.48元，年内跌幅超过30%。

360今年以来股价走势

业务遭遇瓶颈、业绩恶化，360自然寄望于扩展新的业务，而新的业务又是一把双刃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钱，而在之前也很难说先要烧多少钱。

无论是对待过去定增的项目，还是投资哪吒汽车，360的探索之路都可以概括为：反复无常，举棋不定，半途而废。

既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又不能安心躺在舒适区，周鸿祎与360一直处在尴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