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正在飞机上用Kindle读一本谈论写作的书《写作是什么：给爱写作的你》，这本书描述的是一位小说作家讲述她的写作经历，我竟读得有些入迷——作为一位几乎不读小说，更不会写小说的写作者，这种情况其实是非常少见。

我非常喜欢在纸上写写划划，我甚至在屋子里贴了一面白板和写字笔，当我有任何想法，并准备将这些想法组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或尝试将它们串联成一个主题的时候，纸和笔是最管用的。纸和笔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帮你把脑袋里的知识碎片，一篇一篇拼起来。

从上大学起，我就是新科技的忠实的拥趸和坚定支持者；如果从几年前开始就读我文章的读者会知道，我是Kindle和电子书的最坚定的支持者，我支持Kindle和电子书的理由有这几个：

• 可以随身携带几百本书，想读什么就读什么，上下班、出差都极其方便。

• 便宜。一本30元的纸质书，电子书可能就只要9.9甚至6.9，即使是刚上市的热门的书，大多也是10几块钱；至少能便宜一半。大部分时候电子书的价格是同款纸质书价格的1/3、1/4。

• 不占地儿，家里的书柜可以非常清爽，搬家能轻松很多。大约四五年前，王佩（知道这个名字的都是看博客长大的）曾经算过一笔账，买一本书的成本是30元，按照当时杭州的房价来算，这本书所占的体积需要花费的房子的成本是60元，所以如果算上纸质书的存储成本，一本书的实际成本要在书价的基础上乘以3。按照现在房价上涨速度，可以乘以6到10，一点不夸张。

• 做读书笔记的效率非常高。我喜欢做标记，一本书下来我能整理出一两万字的读书笔记。用Kindle标注完，通过www.clippings.io将Kindle笔记导出到evernote里面，以后再来检索非常方便。

• 检索方便。在电脑中搜索关键词，很容易能找到相应的资料，在写东西查资料时很有帮助。

但是Kindle也有缺点：

• 虽然可以在知道关键词的时候「精准检索」，但是没办法在脑子里对某个片段有模糊印象的时候，快速「模糊翻阅」到自己想找到的内容片段。

• 没办法像纸质书一样，可以在书页空白处写写划划，让自己在读到某一段内容的时候，将自己的思维碎片与作者的思绪「即时」碰撞与交汇。

这两个缺点是致命的。

如果你非常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可以迅速在Kindle里跳转到你要的章节；或者你可以通过关键词检索，从电子书中检索你想要的内容。这时候你的问题非常明确「已知」，你对你要找的东西也几乎100%确认可以找到。电子书的作用，是在你「已知」你有问题的时候，更高效地帮助你找到你想找的内容。在这一点上，电子书有明显的优势：效率高。

可是，当你并不明确你的问题，你对某个问题思考良久，需要一些启发，但是你又不太记得你在哪个章节里看到过的时候，怎么办？

或者我们再一起想想：你是如何将一个问题，从模糊「了解」到可以「运用」，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

我猜想，在阅读的情境中，这个过程大概会是：当我们读同一类大主题的书，不同作者谈到同一个话题的时候，所引发的你的思考。这个思考的片段让你兴奋。

在你兴奋的时候，在这本书勾起沉睡在你脑中的相似的知识片段的时候，如果你能「即时」捕捉记录下来，这对你将知识碎片串联成成体系的知识结构有莫大帮助。这或许是最为关键的动作。

所以纸质书对人的思考最有帮助的地方在于：那些模糊的、呼之欲出的、似是而非的、就差捅一下窗户纸你就快理解和「想清楚」了的时刻，是最需要借助纸和笔帮助你厘清思考的时候。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在Kindle上用手去敲字，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情。「无束缚地」写写划划和「被设定规则」的写写划划，不痛快。这就好像，当你看到电视上福尔摩斯正准备揭露凶手是谁的时候，突然停电了；一对情侣在即将到达高潮的时候，快递敲门了。

从今年开始，我回归纸质书了。

（在飞机上用Kindle读书读到一半，不能写写划划，非常不爽，于是有了这篇文章。）

本文作者：

师北宸，前凤凰科技主编，《纽约时报》中文版专栏作家，正在筹办自己的课程制作工作室。在行评价最高的写作课行家，即将在开氪开设写作专栏。